他摆动受伤的右手,“请问。”
“你的身世来历?”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他怔住,“怎么想到问我这个?”
“既然坦荡,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她直视著他,“四大公子中,唯有雪染的出身来历明明白白,初舞、行歌和你,都是一团谜。”
“那你为何不去问行歌?”
“每个人有每个人心中的秘密,不见得都要告诉外人,不去采寻别人的秘密是对对方的尊重。”
枫红哑然失笑,“那你又为何来问我?”
“因为别人不会像你这样自负,口出狂言。”
他叹口气,“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居然如此伶牙俐齿,早知道就不该招惹你。”
“既然你已有自知之明,就请便吧。”孟如练侧开身,摆出让路给他的姿态。
“你说话做事总是这么不给对方留情面,就不怕得罪人?真不知道如果到了王府之后,你能坚持几天不被人撵出来。”他微微摇头,“大话我已经说出口,在你面前就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我的身世会牵扯上一些人的生死,我不能随便讲出来,以免害了别人。”
“哼。”她拾脚往回走,不再听他啰唆。
他追上几步,笑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帮我包扎伤口,所以你的事情我是管到底了,你想赶我走可没那么容易哦。”
孟如练的脚步一顿,眼波投到他的笑脸上,心神竟有片刻的混乱,同时她的目光略过他的肩膀,看到他所背负的长剑,清冷的眸子登时凝成墨色。
对视上她的目光,枫红的心头一震,只觉得她的眼神中好像藏有许多话欲言又止,但不待他追问,她的眼睛一眨,又避开了。
不去探寻别人的秘密是对对方的尊重。这句话应该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也许是对他的嘲讽,也许是对他的警告?
不管怎样,今天行歌突然对他出手让他颇感意外。行歌恨他入骨他是知道的,但行歌向来不仓卒决定任何事,总是精于算计,三思而后行。与他正面为敌,不应该是行歌目前要走的棋,只是为什么他会突然用袖箭伤他?
越想越古怪,越想越觉得孟如练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危险,而且这女人听不进他的苦劝,一步步往陷阱里跳,他看得实在心急。为了这笨女人,看来他也要陪她跳这一回陷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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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红追著孟如练叨叨絮絮地走回马车这边,远远地,眼角余光就看到初舞和行歌牵著马站在路边。
看他们两人似乎刚刚吵完架,初舞背对著行歌,一手摆弄著路边垂柳的枝叶。行歌抚摸著马背,低声说著什么话,神情也是少见的严肃。
“我还没被毒死,行歌你会不会很遗憾?”枫红大声招呼,并将那个药瓶丢回给初舞,“谢谢你的灵药。”
初舞把药瓶收回,便一语不发地上了马,扬长而去。
行歌看向孟如练,“孟姑娘,从此处一直往北再走两天就会到达京城了。我还有事,不能护送姑娘走这一程,相信有枫红公子在,姑娘应该安全无虞,还请姑娘见谅。”
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告别,孟如练显得有点吃惊,但是以刚才的形势来看,如果几个人不分开上路,的确会很尴尬。
她躬身一拜,“有劳公子一路费心,如练会自己小心的。”
行歌又看向枫红,声音冰冷地说:“我在京城恭候枫红公子大驾。”
“若再相见,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客客气气的了,公子绝顶智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枫红也凝视著他,话后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若真的重逢,必然是出了难以掌控的大事。
“一直未能一窥枫红公子的武功全貌,能与公子痛快过招倒是我的心愿。”
他慢声道:“你我为敌,可不是我的心愿。”
行歌笑而不语,拱手一揖后,立即上马追随初舞而去。
“将行歌、初舞两位公子挤走,你可得偿所愿了吧?”孟如练坐在车上,又恢复了最初冷冷的表情。“希望你不会耽误我的行程。”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主动出手的人可不是我,要先行离开的话,也不是我让他们说的。”
看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马鞭,她关心地问:“你的手还能赶车吗?”
“小小的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我躺在车里让你来伺候我吧?”车轮在枫红的笑声中再次辚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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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孟如练没有再主动开口和枫红说话,倒是他在受伤之后,还是一样的兴致高昂,一路上嘴巴不停地讲起不少奇闻轶事,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自己却很自得其乐。
直到天黑时,路过一个小村,她掀开车帘,开口打断他的话,“你就准备这样一路不停地说下去,一直说到京城吗?”
“是有点口渴。”枫红笑道:“我看今晚就留宿在这个小村子好了,这附近没什么大的县镇,先让马儿歇歇脚,明天一太早我们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到京城了。”
“睡觉的时候你的嘴巴会休息吧?”问完她走下车,眼光一扫,看到前面十几丈外有个小小的店铺招牌写著“同福客栈”,便走了过去。
“哟,有外客到,姑娘您里边儿请!”店小二出来迎接得很快。
孟如练问:“客房还有吗?”
“本地地小人少,店里最富裕的就是客房。”店小二开著玩笑将她迎进门,又看到后面正在把缰绳拴到路边的枫红,问道:“这位车夫是姑娘带来的人?”
她噗哧一笑,“是,给他随便找间房就行了,我喜欢睡能看到月亮的窗子,你们店里有吗?”
“有有有,拐角那一间到了晚上看月光是最好的,凡是文人墨客来到小店都会选那间,一到晚上就诗性大发。”
孟如练一边跟随店小二上楼,一边悄悄观察枫红的动静。
他拴好缰绳后,就高声问道:“有什么好吃的吗?”
楼上的店小二朝下面喊了一声,“等著!”
枫红耸耸肩,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又朝正在看他的孟如练招招手。
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她急忙把脸转过来。
进房后,店小二招呼著,“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洗把脸?或者我给姑娘打盆热水让姑娘烫个脚?舒舒服服睡觉才香。”
没想到这个店小二的聒噪不亚于枫红,她赶紧挥挥手,“不用了,你下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
“好,那姑娘您好好休息,有事情就吩咐小的一声。”
夜幕早已低垂,孟如练呼出口气,靠著窗户坐了下来。
走了这么远的路,距离京城已不过一天的路程,一天的路,用十几年来走,算不算漫长?
有时候总会忍不住问自己,为何拥有这种命运的人是她?为何她是抹颜氏最后的一个族人?为何她生来就成了罪民?为何她要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若没有十七、八年前的变故,如今她已经嫁人生子,生活得平静安逸了吧?
“有人生来有命,有人生来无命。有命的人若下能掌握‘运’,有命无运则一生庸碌无为,无命有运的人则不同。如练你就是无命之人,你的出身虽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是你可以选择自己以后要定的路。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