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颔首,跟在他身后离开车库。
就在他闪过他身侧时,郝韫霆鼻端闻进一抹熟悉的香味儿,是茶玫瑰,路箴茗最爱用的沐浴乳味道。
“箴茗!”他迅速转身,双手搂住了“老陈”的腰,那纤细柔软的触感,果然是属于路箴茗专有。“哈!差点被你骗了。”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圆睁着瞪他。
“你明明没有认出我,为什么……”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她挺俏的鼻头,尝到灰土的味道,恶心地吐吐舌。
“我只是眼力不好,其他感觉可灵敏了。”
路箴茗赏给他的白眼依旧犀利。前不久,她就晓得他眼力特差的变态病了。听说他还曾经把大嫂和二嫂搞错了;开车送二嫂唐欣到大学跟大哥郝韫然共进晚餐;却把二哥郝韫礼的天敌大嫂时心紫给弄到摄影棚,跟郝韫礼大吵了一架。回家之后教郝韫礼给狠狠修理了一顿。
就是捉着他这处弱点,她才几度化妆改扮欲躲避他的纠缠;想不到却都失败了。第一回败因于嗓音,他眼力不好,听觉却一流,尤其熟悉了她的音质后,不管她换哪一种地方腔调,他都能轻易分辨出真伪。
昨天则是不小心给他碰到了手,他一下子就认出她的肤触;所以她今天才会话都不敢讲,还躲得远远的,不教他碰到一根寒毛,可怎么这样他也能认得出来!该不会他的眼力差劲也是骗人的吧?
“味道。”他把她紧搂在怀里,鼻子像小狗般在她身上磨来蹭去的,“你像百花仙子似的,浑身上下充满不可思议的馨香,我一闻就陶醉,怎可能错过?”
她下巴壳应声掉了地。她身上有花香味儿!不信,拉起胸前的工作服闻了下,!灰尘和着汗水味儿,得她差点儿吐出来。
“你鼻子有问题啊!我全身都是汗臭味儿,哪来不可思议的馨香!”
“是吗?”他歪着头,一派的无辜。“人家不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换到我身上,大概就变成了‘情人鼻里出花香’了吧?”
“听你在撒谎!”她纤腰在他怀里不驯地扭摆着。“大骗子,放开我。”
“不放,我今天还没送你花呢!”
“花——”她全身的血液冻结成冰。“我不要花了,那项要求取消,你走开。”
天晓得这王八蛋是不是故意整她!她开口要一个月、日日不同、具有花名、却没有花形花意的花;他若做到了,她就考虑与他交往。
他答应了,第一天,送来一盒“麻花辫儿”。她虽然不喜欢吃,却还是勉强接受了。
第二天,他一见面,就兜头赏她一盆冷水,浇得她湿淋淋的,那是“水花”,她咬牙,恨不能顺便咬下他一块肉来,倒也认了。
昨天,他开车戴她去海边,气温三十八度C,紫外线超强,她给晒脱了一层皮,脸到现在都还红着,他却告诉她,那叫“浪花”。当下她只很不得将他剁成肉酱、包成人肉叉烧包喂狗去!
今天……谁知道他又要出什么鬼主意整她了?她不要“花”了,死也不要。“你滚呐!讨厌鬼,不要碰我……”
她不断地挣扎着,但终究是一介纤纤弱女子,怎比得过西洋剑击的冠军!郝韫霆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抱了起来,又回到庭院。
水如新已经很识相地自动消失了。
他则在老镕树下,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轻轻地将她放下。
“对不起,昨天晒伤的地方还痛吗?”那双大掌好轻巧、好温柔地抚触着她烫红的肌肤。
她的眼眶立刻不争气的发酸了。
“不要你管啊。讨厌鬼!”
“对不起嘛!我不知道你的皮肤这么不经晒,才一个小时就晒脱皮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皮粗得子弹打不穿吗?”
“所以我来道歉啊!还准备了一样你最喜欢的‘花’哟!”
“哼!”她冷嗤一声,别过头去。
郝韫霆走出去,自门口的轿车内抱出一个手提冰箱。
“你瞧!”他打开冰箱。
“三色豆花!”她惊喊。
“喜欢吧?”他端起一杯,送到她面前。
炎炎夏日的,他手中的豆花还不停冒着冷霜白气,好清凉退火的样子……路箴茗忍不住咕哝,咽下一大口唾液。
“要不要吃呢?”郝韫霆的声音充满诱哄。
她粉色的小舌在干裂的唇缘舔了圈,险些就许下丧权辱国的诺言。
“不要!”很有志气地,她用力开了头,鼻端顺势喷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很好吃耶,不吃你会后悔哦!”他打开三色豆花的杯盖,一股冰冰凉凉的甜香味儿冲了出来。
她几几乎乎要为一杯三色豆花而折腰了,但同时也猛然想起自己饱受摧折的自尊,便又倨傲地抬高下巴。
“唉!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我枉做小人罗!我自己吃吧,不然退了凉可不好吃了。”
路箴茗再度舔了舔唇。是啊!退了凉就不好吃了,那……就再刁难他一次吧!只要他肯求她第三回,她就接受他的道歉……
才想着,耳边便传来唏哩哗啦的声音。
不会吧!她回头,看见郝韫霆吞下最后一口豆花。她的眼眶立刻泛红。他居然……再求她一次,他会死吗?这么过分,把她的豆花吃光了!
呜……路箴茗吸吸鼻子,情不自禁觉得自己好悲哀,为什么要惦念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她实在是笨透了!
“唉呀,我跟你闹着玩的,怎么这样就哭了呢?”轻手轻脚地,他将她搂进怀里,柔声慰哄着。
“谁哭啦?”明明眼泪都已经滴下来了,她还是逞强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了,才没有哭。”
“是是是,你没有哭,是沙子不好,弄痛了你的眼。”
“没错。”她又吸了下鼻子。“你这个讨厌鬼,放开我。”
“好,我是讨厌鬼,这个讨厌鬼再送你另一杯豆花要不要呢?”他像变魔术似,又在小冰箱里拿出一杯豆花、连同一根塑胶汤匙。
她水雾的双眸瞬间发亮,差不多要点头了,又想起她不容欺负的自尊,便再度可怜兮兮地咬住干裂的唇。
这是她的傲气。郝韫霆无可奈何地一笑。
她是独立、自我、直率又高傲的,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娇柔,却深深吸引住他的心。
当然,他有时也会在心里薄责她为何不对他多撒娇一点?可他真心全盘接受她的一切。所以也不想教她改变,只是希望她能熟悉在生命里多了一个他的事实。
将冰豆花和汤匙一起塞入她怀中,他站起身。“我还带了一罐丝瓜水来,大嫂说那对晒伤很有帮助,我进屋里拿毛巾,让你清洗、兼冷敷一下,脸就不会这么痛了。”
他走得很快,一次头都没回。
路箴茗咬着唇,瞪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手里的豆花又冰又凉、还不停对她发散着“吃我、吃我、吃我……”
的讯息。
他……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
她瞪大眼,又朝屋里望了会儿,不见他的人影,大概还在找毛巾。
路箴茗终于忍不住掀开了豆花的杯盖,她想趁他回来之前吃光、他没看见,就不会丢脸了;只是得吃快些,若正吃着时被他逮到、那更没面子了。
拿汤匙舀了口豆花入嘴,冰冰凉凉的香甜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周遭的暑气霎时尽消。
她满足地闭起了眼,一口又一口吃着豆花。“好好吃!”她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了。
至于郝韫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