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脸上那抹温柔却坚定的神情,是他从未看过的,一时之间,竟令他几乎看痴了。
他怔愣半晌,终于在她身上察觉到另一种微妙的改变。
以往那个总是闪躲他的目光,不敢直视他的女人,如今眼神竟变得如此坚毅,简直换了个人。
他想,他或许有些明白了,这个看似柔弱易碎的瓷娃娃,骨子里藏着一个多么倔强而又坚毅的灵魂。
他的心像是突然被抽走一根弦的琴,完全乱了音调。他的目光不自觉定在她胸前的小东西,只见孩子在她臂弯中早已睡得安详,小小红红的脸蛋、紧闭的眼睛,嘴巴还满足的紧紧衔着那个曾令他血脉贲张的──
他遽然转身,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骚动再度苏醒,在四肢百骸四处流窜。「妳要喂就喂吧!」他粗着嗓子开口,喉咙像是被塞进一斤棉花。
望着他傲然的背影,慕容宁不敢置信的瞠大眸──他竟然向她妥协了?
「那孟大娘……」她还是担心,嵇仲轺会要她留下来帮忙。孟大娘是个热心的好人,可她却完全不许她这个当娘的沾手小盼儿的任何一件事,简直是把她当成一个无用的废人。
她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自己是头一回当娘,懂得、会的根本不多,但她还是想亲手照顾女儿,就算这样的举动对世人而言有多么惊世骇俗。
「我会多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离开。」他平静说道。
「谢谢相──不,谢谢你!」深怕相公两字会惹起他的怒气,她急忙改口。
「没想到我离开半年,妳连称我一声相公都省了。」嵇仲轺紧绷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悦。
「不、不是的,我是怕──」她心慌想解释,但瞥及他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表情,她突然间有点领悟了。
「谢相公!」她带着几分羞怯的轻唤一声。
「嗯。」瞬间,他的脸色像是雨过天青的晴空,总算出现一抹阳光。
这个看似深奥难懂的男人,有时候心思却简单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慕容宁望着他脸上那抹轻不可闻的笑容,感觉心正被一点一滴的融化中。
「盼儿喝够了吧?」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在慕容宁胸前探头探脑,一点也不顾她的羞窘。
「够、够了。」再不够,怕是她的脸就要烧起来了。
她轻轻抽开孩子眷恋的小嘴,她小心翼翼将孩子放进摇篮里,一起身,才发现两道灼热的视线牢牢盯住她,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大半个雪白胸脯几乎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眼前──
她仓皇地想将敞开的前襟拢紧,但越是慌手就颤得越是厉害,明明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但在他面前,却怎么也收拾不来自己的狼狈。
「让我来。」一个异常低沉粗嗄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还来不及反应,一双大手已经取代了她的笨拙,俐落地替她拢合衣襟、理齐衫裙。
盯着他干净却充满男人力量的大手,突然间她觉得呼吸好困难,像是快窒息似的,心口更是不听使唤的怦怦直跳,那股热度像是透过薄薄的衣衫,一路烙进她的身体里去。
「行、行了,我、我可以自己……来……」她结结巴巴的往后退了一步,深怕再不跟他拉开一点距离,自己恐怕就会不争气的瘫倒在他怀里。
「妳怕我?为什么?」但嵇仲轺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我没、没有!」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但颤抖的声音却泄露出她的惊慌。
「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妳全身每一寸肌肤,我全都看过了……」瘖哑的声音彷佛是他那双略带粗糙的大掌,缓缓摩挲过她的肌肤,撩起她浑身颤栗。
「够了,别、别说了。」这句带有宣示所有权的话,再度惹得她心跳加速。
「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妳脸红的样子好美。」他的长指轻轻划过她发烫的脸蛋,滚烫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耳畔,引起一阵热辣却又酥麻的奇妙感觉。
眼前,这个伸着虎爪戏耍逗弄着她玩的男人,不是他所认识那个冷淡生疏的嵇仲轺,而是一个亟欲将她这只小兔儿吞进嘴里的饥饿老虎。
但他们之间这样的关系实在很不对劲,她不能一味的闪躲,让他得寸进尺的节节逼近,她得──
「我──」她一抬起头,立刻被一张滚烫的唇给牢牢捕捉,像是老虎早已设好的陷阱,迫不及待将可口的猎物吞进嘴里。
他的吻来势汹汹,像是要将她全部给掏尽似的,饥渴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纠缠着她的唇舌,像是第一次尝甜的三岁娃儿,不知餍足的一次又一次不肯罢口。
慕容宁毫不怀疑,自己若不是被眼前这只饥饿的猛虎吞下肚,就是在他的霸道需索中窒息而死,偏偏就在她几乎已经放弃抵抗任由他摆布之际,他却又突然松手让她一不留神差点跌到地上去。
「当心!」一只大掌俐落捞起她软绵绵的身子,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叫她羞窘得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
「你、你怎么可以──」她结结巴巴半天,却仍挤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他莫测高深的勾着笑。
夫妻?她有些茫然的眨着大眼盯着他看,他那彷佛透出些许温柔的眼神,竟让她心口微微一悸。
为什么,她总觉得嵇仲轺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是他的眼神、他的笑容?还是他那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提醒着他们两人关系的不寻常举动?
眼前这个离家半年之久,回来后却全然不同的男人,她能再度心存奢想吗?
但嵇仲轺没有任何解释,只用一记讳莫如深的笑容做为回答。
第九章
嵇仲轺一直以为,除了沈蓉儿以外,他绝对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但短短几天下来,他却被那个奇妙的小东西给深深吸引了,被他的妻子彻底迷惑了,曾经信誓旦旦的恨,也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
过去那个骄傲不肯低头的大男人,现在一早起来就迫不及待往云苑冲,编造各种借口进房去看小盼儿。
虽然这小奶娃儿除了吃就是睡,全然不搭理、不正眼看他这个爹一眼,但他就是爱煞了盯着她看,看她在睡梦中咧嘴微笑、皱眉、瘪嘴的每一种模样。
小心朝门内左右探望了一下,他手里拿着前些日子向布庄订做的红色小棉袍,今天就靠它让他能大大方方进房去看他的小盼儿了。
但房内一片静悄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小盼儿孤孤单单的躺在摇篮里。
我可怜的小盼儿,爹来陪妳了喔!
嵇仲轺暗自窃喜的勾着笑,今天运气真好,连编借口都免了,他立刻撩起衫襬大摇大摆的跨进房去,紧紧巴在摇篮边。
「小盼儿,爹来了!」嵇仲轺轻声朝摇篮内沉睡的小东西低语道,痴迷的紧盯着女儿,嘴边还挂着一抹傻笑。
才一天不见,小盼儿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他惊奇的细细审视着,原本一个红通通又皱巴巴的初生娃儿,竟然在他回来不到一个月,奇妙变成一个晶莹剔透、精雕玉琢的粉嫩娃儿。
那雪白的皮肤、挺翘的鼻、红通通的小嘴,简直就是她娘的翻版,就连那头乌黑丰软的头发,都跟她娘如出一辙。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粉嫩的脸颊一下,那软嫩得像是雪豆腐般的触感像是弹指可破,让他浑身不禁窜过一阵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