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到底有什么不好,让你这么容不下她?」嵇夫人痛心自己竟生出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儿子。
「我讨厌她!」嵇仲轺厌恶蹙眉。
「你这逆子,你是真想气死我不成?!」嵇老爷突然爆出一声怒吼,眼看着又要往儿子冲去,硬是被嵇夫人给拦了下来。
「这回不论你们怎么说,慕容宁我是休定了。」嵇仲轺语气平静却坚定,看样子这回真是铁了心。
「休定了?」始终把慕容宁当成自己女儿,这些话听进嵇夫人耳里,简直比割心刨肉还要痛。「轺儿,你对宁儿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嵇夫人实在忍无可忍,将一切全盘托出。
「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这么些日子以来,你冷落宁儿、对她冷嘲热讽,从成亲的当晚就没回房,往后更是夜夜睡在书斋里,但宁儿却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提!而且成亲的隔天早上,你在书斋里醉得不省人事,宁儿一个人独自来给咱们两老请安,不但连声埋怨都没有,还替你编谎圆场,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给了儿子一记埋怨的眼神,嵇夫人说到心痛处几乎快流泪。
「这么久以来,宁儿一个人默默吞下了这些委屈,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把宁儿唤来问了个清楚明白,恐怕我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孩儿确实有错,爹娘大可找我兴师问罪,我不会推卸逃避。」
「找你兴师问罪?亏你说得出口!」一旁的嵇老爷实在忍不住,忿忿地开口骂道:「你知道宁儿为了你做什么?她竟然在我们两老面前跪下来,要我千万别责罚你,说你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她!你看看,宁儿这么善良又懂事的媳妇,就算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现在却还想休了她,你──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实在是忍耐太久了,嵇老爷说起话完全不留半点余地。
「想想看,这几个月来宁儿为你所做的,难道你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母亲这番话,竟让他一颗如铁石般的心微微动摇了。若说他对慕容宁所做的事完全没有感觉是骗人的,虽然他从没领过情,但他没忘记她是如何日日为他备衣、在冻人的寒夜为他送被、甚至为他进厨房烧菜、熬粥,也眼尖目睹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悄悄遮盖在衣袖下的几道烫痕──
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但他给了蓉儿承诺在先,被迫娶慕容宁进门在后,他如何能真心接受她?如何毫无芥蒂、敞开心怀爱她?
只能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不该嫁给他,而他,娶的也不该是她!若不是这些复杂纠葛的恩怨情仇,也就不会让这个家几近分崩离析了。
「我没有选择。」终于,嵇仲轺艰难地吐出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嵇家两老对望一眼,愣愣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轺儿,你去哪里?」
突然间,嵇仲轺沉着脸大步走出大厅,嵇家两老在后头大声高喊,他却头也不回的一路奔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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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仲轺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失踪大半天,直到傍晚太阳即将落下,天际散出一大片霞红拓染,映着他略显蹒跚的步伐,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到嵇府。
「少爷,您回来啦?」
「少爷福安!」
「少爷──」
一路上,过往的下人恭敬点头、问安,嵇仲轺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踏着像是随时要倒在地上的脚步,固执的朝云苑一路摇晃而去。
踏入云苑的前院,站在院里的七香跟绿珠正兴高采烈的聊天,一见着他,绿珠显然吓了一跳,少爷过去从不曾在晚上回寝院的啊!
虽然心底直犯嘀咕,但绿珠还是迅速恢复镇定,立刻迎上前恭敬问道。「少爷您回来啦?晚膳应该已经备好了,我这就去替您端来。」
一靠近主子,绿珠立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少爷又喝酒了──绿珠皱皱眉头,看样子今晚她肯定又有得忙了。
「不必了,妳们两个都下去!」他大手不耐的一挥,高大的身躯惊险晃了下。
「少爷,您喝醉了。」绿珠伸手就要去扶主子。
「妳们耳朵到哪去了?我叫妳们全滚没听见是不?」
向来温文的主子,近几个月来简直比城里天天杀猪剁肉的屠夫还要暴躁可怕。
绿珠跟七香对看一眼,又看看寝院紧闭的门屝,绿珠怯怯的开口试图提醒道:「可是少夫人她在里面──」
「滚!」
一声怒喝,绿珠跟七香连滚带爬,急忙拎着裙襬往外跑。
含糊低咒几声,他晃着脚步踏上台阶,粗鲁的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巨大的蛮力几乎将整扇门给踹成两半。
踏进房间,就见一个未着寸褛的雪白娇躯站在水盆里,四目相对。
水盆里的小人儿怔忡了半晌,随即像是看到猫的小老鼠,仓皇用双手遮掩胸口往下一蹲,将大半个身子藏进水里,霎时水花四处飞溅,甚至连他的衣襬也给溅湿了。
慕容宁像个错闯虎穴的小耗子,整个人缩在木盆里,只露出一双羞窘的大眼,紧张的盯着他。
「你、你忘了敲门。」她结结巴巴的醒他。
「这是我的地方,为什么要敲门?」他粗声低吼道,一双在酒气蒸醺下的眸显得幽暗浓浊,瞬也不瞬的盯住她,像是饥饿的老虎盯着可口的猎物。
「我──我正在净身。」她一张脸红得像是刚从火炉里端出来。
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说起话来却又清晰不紊,反倒是滴酒未沾的她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完全不听使唤。
「我看到了。」他不悦的蹙起眉,像是对她把他当傻子的语气感到不满。
「喔──」慕容宁长长的应了一声,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很识相的不敢再开口惹他生气。
悄悄打了个酒嗝,他的脚不耐的在地上敲着,但那个像小老鼠似的人儿,依旧躲在木盆里没有半点动静。
「妳到底还要洗多久?」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准备把她从木盆里拎出来。
「你不回避我怎么洗?」慕容宁泡在早就已经冷掉的水里直发抖,却又羞于自己一丝不挂不敢出来,听到他这般质问的口气,当下自是满腹委屈跟气恼。
他面色紧绷背过身去,粗声命令道。「起来穿衣裳,趁今天我们两个把话说清楚。」一封休书正贴在他的胸口,像是逼迫着他今天一定得做个了断,绝不能辜负给蓉儿的承诺。
「喔──」
嵇仲轺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吐息,紧接着是细微的水声,以及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相公,我好了。」
他一转过身,整个人完全怔住了,一股像是燎原般的猛烈火焰,迅速的窜进他的肌骨百骸,带着几分酒意,他清楚感觉到属于男人的原始冲动已猛烈苏醒,狠狠低咒一声,嵇仲轺深信自己一定是醉了,他竟然对眼前的慕容宁有了反庐。
这女人是太糊涂忘了把身体擦干,还是故意想试探他忍耐的界线?
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衣衫几乎遮掩不了什么,轻薄的衣料被水湿透紧贴在她的娇躯上,勾勒出她足以令全天下男人疯狂的动人曲线──
而那个不知是无知还是糊涂的女人,此刻正张着双殷红粉嫩的唇,无辜眨着双水灵大眼,诱人的模样足以逼他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