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漂亮,标准大美女一枚。余文丽心里明白得很。
打小,她对亲爱的老爹老妈赋予她的外貌就十足自信,再加上她懂得打扮、懂得如何突显自己的优点,如此美上加美,教她连连夺下幼稚园、国小、国中、高中、大学五朵校花。后来顺利考上空服员一职,同事虽都是帅哥美女级的人物,她也不遑多让,继续发光发亮。
而身为一名身心灵皆美的大美女,余文丽太清楚当中的优缺点。
优的是,走到哪儿都吃香,只要她甜甜笑几下,大家都爱来亲近,对她不设防,教她能轻易地融入任何一个团体。
但,问题就出现了,福祸相依哪,太好的人缘常常也替她招来太旺的桃花,其中还不乏那款「打死不走」、「死赖活赖」,把「烈女怕缠郎」奉为最高指导原则的货色。
后来闹得她只好努力实行「分级制度」
她对孩子好、对老人好、对亲朋好友好、对猫好、对狗也好,就是对第一次见面就朝她乱放电的男人很不好。
而身旁这位「花香满山峰」的大个儿很有意思的,不仅没放电,像是连看也懒得多看她一眼,中规中矩得很,同她走在一块儿,她可以感觉到他刻意拉出距离,不愿靠她太近似的。
噢!他是有点小小伤害到她美女的尊严了。
人性很奇怪,当对方的反应超脱预期,倒让她在意起来了。
心里对着自己扮鬼脸,她再接再厉地重开话题。「你看起来挺喜欢小朋友的。」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淡应:「是吗?」
她颔首,笑容不减。
「你蹲在安德鲁面前哄他的样子很有趣,像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她全瞧见了,只是那孩子原就吓坏了,他又长得魁梧有力,再加上语言不通,他忽然像座小山般蹲在孩子面前,哪能不吓人?
范馥峰脸一阵灼辣,猜想自己哄那孩子的模样肯定很蠢。
「那小家伙喜欢妳。」语气依然淡渺渺。
余文丽得意地笑出声,半开玩笑道:「我有练过,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笑脸迎人耍亲切原就是空服员基本手则第一条啊!
其实那孩子也喜欢他的。
虽然相处仅短短半个小时左右,但安德鲁看他的方式从一开始的惊惧迅速转成信任,孩子的反应向来直接,没有模糊地带。
他的五官尽管粗犷朴实,浓眉下的两道眼神却深邃正派。
胸膛结实、两肩宽厚,不是那种在健身房中以精心比例锻练出来的完美体型,而是散发着自然的阳刚气味。他晒成古铜的肤色和刚毅的脸型给人某种说不上来的好感,温暖如阳,像是一个值得全然信赖的好朋友,可以交往一辈子,若错过他,会后悔一生。
咦?后悔一生?是不是想得太严重啦?
菱唇抿不住又噗笑了声,引来男人古怪一瞥,她连忙正正神色。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噗——」
余文丽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躯直接面对他,略夸张地笑叹:「范先生,那句『你知道吗』是发语词,表示我底下有话想问,你可以直接略过不理,因为重点在后面。如果非出声不可,你可以反问:『什么?』或者是『我应该知道什么?』,这样我才能顺利把话往下讲。」
他当然知晓,只是觉得两人萍水相逢,似乎不该再多聊些什么。
定住步伐,他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下意识地朝捷运站的方向回望。
「好吧,我应该知道什么?」他牵唇微笑,仍是选择让话题继续下去,下颚淡扬,有意无意地闪避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她的眸光让他联想到高挂在缅因森林夏日夜空的星子,烁亮神秘,教人心悸。
两人直接相对,余文丽不禁再次惊叹他巨人般的身高。
以她173公分的修长模特儿身材,底下再蹬着约莫两公分高的小矮跟凉鞋,也够有看头了吧?
没想到她拚命打直背脊、玉腿站得直挺挺,头顶竟然只勉强构到他嘴巴的高度,硬是矮了他一截。
算他狠。
唔……可是……可是她很喜欢比人家「矮一截」的感觉耶!呵呵,这样要小鸟依人也比较好依过去,头靠在他肩膀上嘟嘟好说。
啊啦啦啦~~她又想太多喽!
双颊融融,她掩饰性地拍了拍,深吸口气笑道:「我是想说,通常喜欢小孩的人也一定会喜欢小动物,这样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范先生,你喜欢小动物吧?」
范馥峰终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音低沉悦耳,耐人寻味。
「还不算讨厌。」
微偏着瓜子脸,余文丽定定仰望着眼前的男人,神情柔软,一会儿才嚅出声音。「……那、那很好。」
心在浮动,如泊在岸边的一艘艘小船,潮来潮往,随潮起伏。
好奇怪的感觉,她首次体会,有些不着边际,却又真实地存在内心。
她想,她喜欢上他的笑了。平淡温暖,还有一点点儿的腼腆压抑,成熟的男性脸庞露出孩子气的神态,这男人的笑真不赖。
真不赖哪……
第二章
思绪纷乱,在漫天飞舞中不意间勾扬起兴味,隐隐刺激了埋在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
于是,浑身的毛细孔在瞬间张散,裸露的藕臂与细腻颈项窜过麻感,穿透脊椎,如电流般微刺微疼,她耳中甚至捕捉到那声响,「啪啪啪」,细微却兴奋。
「冷吗?」身旁的男人低问。
余文丽瑟瑟轻颤,不是因为冷,是胸口躁动得厉害。
「不会。」如是回答,她双手却环抱,缓缓摩挲著自个儿的裸臂。
范馥峰无语,高大身躯状若无意地往旁淡然一移,挡在风头的地方。
她再次扬睫瞧他,这一次,耳畔那「啪啪啪」的电流声更清晰了。
她颤栗著,呼吸有些不顺畅。
又于是,她突然明白,自己必须对他做些什么。
试探地、主动地、值得鼓起勇气地跨出去,而非萍水相逢后又缘随柳絮,由著在风中颠摆。
「这附近有一家义式料理,海鲜局饭和青酱做得很赞,晚餐一起吃?」仿彿邀请的是一位认识许久的老友,她语气静谧谧,眉眼间的柔软与渐沉的暮色融作一起,幽幽漫霞。
男人背光的脸庞有几许隐晦,那神色即闪即过,快得几难分辨。
「我请客。机会难得呢!」她眨眨眼,飞扬的眉儿淘气俏丽。
范馥峰咧嘴一笑。「你刚才已经请我吃了一支霜淇淋了。」
到现在他还弄不明白是怎么从她手中接过那支霜淇淋塔的,总之回过神后,东西已经出现在他掌里。
「我今天请客请上瘾了,就不知这位先生愿不愿意赏光,让我略尽地头蛇之谊?」他沉静如深海的眼太撩人,她还不想放他走啊!
说不讶然那是谎话,被美女如此温言笑语地力邀,他受宠若惊。
仍是不太敢直视那双美得过分的大眸,怕一下子把什么弄乱了。他受过的教训还不深刻吗?不学乖,到头来伤得更重,能去怪谁?
「谢谢你。」深深吐纳,他终是迎向她,低沉嗓音在夏风中浮漾。「我还有约,该走了。」
软软的钉子碰了过来,余文丽微微怔然,竟莫名地有些想笑。
好吧好吧,是她太高估自个儿的魅力了,以为丢出几朵娇笑、温言软语一番,便能无往而不利,这回算踢到铁板了。
暗自叹息,她丽颜仍浸润在汪汪浅笑中,巧肩耸了耸,一派轻松无谓的模样,脑子里已转得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