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门铃有响吗?
为什么门铃不响?
还是响了,可她没听见?
她要他走,他真的就走了?他……他、他……
冲上前去,她又「砰」地一响打开房门——
男人还在,同样的站姿,不变的眉眼,沉静微郁。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冲口就出,立即后悔自己口气这么凶。
「我等妳开门要我进去。」静语,一颗融雪在额角蜿蜒出水痕,他抬手揭去。
「你!」真是又恼又恨,偏偏又心疼他。
咬咬牙。「进来啦!」丢下话,她径自转身走开,把他带来的食物拎到靠近阳台边的茶几上。
随即,身后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然后是他的脚步声。
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大衣脱掉,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拿去擦擦脸。」还说要跟他冷战咧,结果提早破功!不过,这绝不表示她已气消。
范馥峰低应了声,照她的话动作,等擦完脸出来,见她已经把披萨、可丽饼、南瓜汤和咖啡全取出来摆上,而自己则曲腿缩在单人沙发里,怔怔地喝着他带来的卡布其诺。
「妳没吃点东西垫胃就喝咖啡,这样不好。」他眉峰淡拢,走到她身边。
「被某人气饱了,吃不下!」赌气地灌进一大口深褐液体。
他忽地蹲下按住她的手,四目交接,她的猫儿眼满是不驯,他的眼深幽幽。
「干么啦?」她手中的咖啡被取走,塞进一杯浓香的南瓜汤。
「吃不下,可以把汤喝一喝。」
她瞪着他,胸脯起伏略大,突然天外飞来一笔地问:「你已经拒绝李若桐了?」
黝脸一愣。「我……还在想。」
事实上,他昨晚至今根本没办法认真思考这件事,只担忧被惹恼的她,怕她顾着跟他生气,任性地对待自己。
「那你慢慢想,等想好了再来理我!」把南瓜汤往茶几上一搁,撇开小脸。
「文丽……」心焦地再次握住她的手,范馥峰真气自己如此口拙。
昨晚被她赶回去他下榻的酒店后,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合睫,心里乱糟糟的,想了好多话要对她说。他不想她生气,希望她永远快乐,他知道她的极力反对全是为他,但有些事对他而言,其实已无须再去计较得失。
只是,他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无论做什么,他都虔诚地希望有她的认同。
一种几近疼痛的柔软情绪缠绕在胸臆之间,越缚越紧,越紧,教他越能看清内心,他在意的人、在意的事,究竟为何。
「妳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马上堵回来。
微怔,他方唇浅笑,忆及夏日河畔的邂逅,那时的他,犹然不知她会这么闯进他心房,在那最深处落地生根。
「余小姐,有人曾经告诉过我,那句『妳知道吗』其实只是一句发语词,表示我底下有话想说,妳可以直接略过不理,因为重点在后面。如果非出声不可,建议妳可以反问:『什么?』,或者是『我应该知道什么?』,这样我才能顺利把话往下讲。」
听他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来回堵,余文丽一方面感到好笑、一方面又得命令自己别给他好脸色看。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说来绕去,不就是要她别恼,但她偏要!她偏要!
「妳不想听,那我的心事又能告诉谁?」
「你的朋友五湖四海,你、你想跟谁说,还怕找不到人听吗?」她嘴硬。
他低笑,略带苦恼地叹息。「这些话很私密的,只能说给爱人听,爱人不听,那我不说就是。」
爱……爱、爱人?
是爱人才能听的心事?
漂亮大眼湛着金光,几秒前仍逞强着的朱唇瞬间软化。她知道自己有够没骨气,还是在爱情面前低头。
「你!」双腮如桃,她轻咬唇瓣,眼眶忽然红了。「你只会气我!」
「文丽……」他将她从沙发里拉出,直接抱着她坐在长毛地毯上。「是我不好,我惹妳生气,都是我不好。妳别哭,我、我让妳咬,看妳要咬手臂还是手指头,唉~~别哭啊!」
偎在他怀里,眼泪说来就来。昨晚只是气,气到忘记掉泪,今早越想越委屈,不懂明明很要好的两人,为什么要吵这种架?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她给他排头吃,但她真是好伤心、好伤心,给他脸色看,她也很不好受。
「呜呜……谁要咬你?臭美!你别理我,我也不理你……呜……」嘴上这么说,她小手却很自动自发地攀着他的肩颈,把眼泪猛往他胸前洒。
好吧,至少她还愿意在他怀里哭泣,而不是如昨晚那样,硬扫他出门。
范馥峰低沉喟叹。
他大掌像在安抚一只可怜的、教人心疼的小动物般,缓缓拍抚她微颤的背脊。
「文丽……昨晚,我忘记告诉妳一件很重要的事……妳说,在宴会上,我其实在勉强自己,我笑、我听、我和许多人交谈,想让自己表现得宜,其实我是在紧张。」他低笑一声。「或者妳说对了,临时知道可能会见到『艾玛斯』的人和若桐,我的情绪多少受到影响,但妳来了……文丽,妳来到我身边了。」
感觉怀里的人儿动了动,他大掌轻压着她的小脑袋瓜,无言地乞求她听完这些话,直到她又静静蜷伏,如回巢的白鸽,他才又启唇。
「昨晚知道妳来,我匆匆走出宴会厅,看见妳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妳好纤瘦,却无比亮眼,眼睛水汪汪,嘴角俏皮地浅笑着,我的心跳得乱了节拍,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妳来了,跟我在一起,见妳笑,握着妳的手,突然觉得即便避无可避会遇上不想见的人,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关于自己被利用、被蒙在鼓里、被弃之如敝屣,那时候的我确实没办法坦然面对,觉得人好复杂,在过完一段不算短的自闭生活后,又被朋友拖上阿尔卑斯山区住下,即便开始接触人群,回归正常的生活体系,那阴霾仍在,从未消失。」
略顿,他嗓音更沉。「可是我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那些人对我不好,无所谓的,因为我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了……因为,我自然有对我好的人,那些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才值得我用生命去爱。」
摸摸她的头,俯首亲亲她的耳,见她小脸蹭啊蹭地仰起,腮畔泪痕犹在,眼眸如此美丽。他心口一热,吻住她的小嘴。
「文丽,不要不理我。」她是他的定心丸啊!
「哼……你、你你也知道怕了吗?」
「妳不理我,我会好惨。」
「哼……」她嘟嘟的小嘴在他温暖的吮吻下软化,逐渐加深探索,延长了美好的缠绵。
关于他的那个「考虑」,仍然没给出个答复。但,余文丽发现自己已无法硬着心肠要求他、左右他的决定,即便她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他接下那项邀请,跟那个姓李的女人再次接触。
心脏热呼呼的,身体也热呼呼的,她紧紧揽着他,结束一抹长吻,两人仍不分开,她的脸贴着他的,用嫩颊轻蹭着他微微冒出胡髭的脸肤。
仿佛从未有过一刻,彼此感觉如此亲近,心迭着心,呼息静证谧地交错相融。
细品着恬静的氛围,她滑下手,改搂他的腰。
「咦~~怎么……硬硬的?」某物抵着她的臀侧,害她有点难坐。
想也没想,小手自然地探进他长裤口袋中,握住东西,掏出——原来,是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