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坪大的空间里,有三面墙全都摆满了数不清的书本。方舞一双大眼怔怔地瞧著有些瞧不懂的汉字书册,那是信二到台湾时顺手买回的中文小说。居中半人高的黑檀木桌上摆著琳琅满目的电子设备,笔电、扫瞄器、印表机等等一应俱全,桌案最边边甚至还摆了一台投影机似的机器。
一双眼还没浏览完里头摆设,信二已然连接上网,搜寻找到表参道Hills的照片。他将影像连结到方才说的投影机,一拉上纸门,一幅大尺寸的表参道Hills全景随即显现在眼前。
“哇!”方舞忍不住叹道。
“现场看更有气势。”信二指著照片里那道延展七百公尺长的斜坡。“搭电梯到三楼,再顺著斜坡往下定,放眼望去全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设计名店……”他转头望著她微笑。“我想你看了,应该会觉得很感动才对。”
方舞望著照片的大眼里,涌现向往的亮光。
“怎么样,挑起你一窥究竟的勇气了没?”
闾言,方舞垂头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没关系。”信二走过来挲挲她头。“你忘了我说过的,我是很有耐性的。”
时间不早了。摆在书房桌案上的时钟残酷地点明这件事,但信二还不想让方舞离开,他想缠著她一整夜,与她彻夜共共眠。
但他也知道,方舞还没准备好接受他——至少还得经过几夜熟悉,她才能对欲望放松,进而与他欢爱。
也罢。信二留恋不舍地抚著她眉眼,就像他跟她说的,他会有很耐性的。
他将她身子一转。“你先回去找光子姨把衣服换掉吧,我们晚点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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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之间——
“我进来了……”
光子姨站门外唤了一声,随即拉开纸门走进。方舞已早一步将发簪与锦织和服褪下,现正努力解开缠在她身上的艳红色衣领。
“我来——”光子姨接手动作。“怎么样?少爷喜欢你今天的打扮吗?”
方舞蓦地想起信二痴缠著她亲吻的表情,一双大眼顿时变得迷蒙。“大概吧。”她含蓄地说道。
小舞的反应真有趣——光子姨站在方舞身后颅著她胀红的脸庞。一提到少爷,她脸就会变红。
光子姨窃笑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消几分钟,层层重重的名贵和服已被卸下搁至一旁,方舞身上仅剩下白色和服衬裙与汗衫,正当她转身准备定至屏风之后更衣时,光子姨利眼一瞟,蓦地被她瞧见“新大陆”。
“你这儿怎么红红的?”光子姨指著方舞脖子后方,就在五角星痣上方,被吮了一个红红的“草莓”。
“什么?”方舞瞠大眼。
“你没发现啊,就这儿啊!”光子姨拿了一把圆镜往方舞身后一放,刚好把红草莓跟五角星痣一块反射进前方大面的梳妆镜里。
方舞见了,顿时窘困不已。那个是——刚才信二吻的!
“看它样子应该不是被蚊子叮的,不过说也奇怪,怎么会莫名其妙‘红’在这儿啊……”
“我、我要去换衣服了。”方舞脸皮薄霹,哪禁得起光子姨这番似有所指的调侃。她匆匆躲进屏风后头,一张脸热得简直可以煎蛋了!
屏风后宪寒牵牵了半晌,就在光子姨折好和服,准备退出方舞房间时。人仍躲在屏风后头的方舞突然出声问:“光子姨……”
“嗳?”
“我一直在想,我跟少爷……真的好吗?”
跟方舞相处久了,她那说到重点就会说不出来的说话方式,光子姨也终于摸熟了,意会了她的意思后便答:“只要你跟少爷觉得好就好啊。”
“可是少爷他那么优秀,而我……好像没什么太大的优点……”
隔著屏风说话感觉实在诡异,光子姨将怀里的和服往小几上一摆,突然到屏风后头,将已换好睡衣的方舞拉到眼前来。
一双老眼瞬也下瞬地盯著她看。“光子姨只问你两件事,你是真的喜欢少爷吗?”
闻言,方舞脸颊再度羞红。只见她仍穿著足袋的小脚在杨杨米上蹭了蹭,垂首害羞地答:“嗯。”
“那你喜欢少爷的原因,是因为你刚才心里想的那些条件,还是因为——你就是喜欢他?”
这个问题对方舞而言比较困难。毕竟她所认识的信二,打从开始就是个非常优秀又特别的男人,她没有办法把这种东西,干脆地分成两个部分讨论。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你到底喜欢少爷什么?”
这个问题就好答了。方舞绽出笑颜,清晰地答道:“因为待在少爷身边,我觉得很安心,也很快乐。那种感觉——是其他人都没有办法给我的。”
“那就够了。”光子姨拍拍方舞肩膀。“感情这种事,就是你觉得快乐,少爷也觉得快乐就好,至于其他的,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喔。”方舞似懂非懂地应著。
光子姨再度捧起和服和腰带,临出门前,她随口哼起了一首很古老的日本歌,名叫《人生充满悬难》。
“生命是如此的短暂,恋爱吧!亲爱的女士。趁你的唇殷红,秀发深黑的时候,因为,将再也没有明天了……”
苍老有力的唱腔,一直到她离开房门稍远了,犹能隐约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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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梦魇依旧来袭,信二曾经意图用他的疗愈能力想帮助方舞,不过试了一会儿后他发现,似乎没多大助益。
温暖的怀抱中,方舞要比平常更早些脱离梦魇的压迫。当方舞睁眼,瞧见信二一脸担忧的表情,一个念头突然从她心头闪过——
“也许我应该鼓起勇气去找心理医师。”
“你不是不喜欢?”信二难掩惊讶地看著她。
“但是我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方舞伸出手轻轻抚摸信二脸颊。“你工作繁重,需要睡眠,却老是为了我半夜得起床看护……”
是信二的存在给了方舞面对的勇气。她除了想在信二身上找到安心与快乐的感觉之外,也希望给子他快乐与安心感。
一个小小动作,充满了她想认真看待彼此感情的心意。信二点点头。
“好,我会帮你找一个认真又负责任的心理医师,陪你一块去。”
信二打电话给他当年读东大时认识的朋友,名叫平野隆一。平野隆一是毕业自东大“医科学问”研究所的医生,就信二所知,平野是一个能够接受各种稀奇古怪事件的心理医生。
“你说她耳朵被划了一刀之后,就开始作恶梦了?”平野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老是听到奇怪的地方去。”信二对著话筒叹息。“我刚说的重点是,小舞遇上黑衣人之后,才开始作恶梦……”
“错错错!那‘伤口’很重要。”平野隆一跟信二解释,身体的痛觉常是某种心理状态的触发,很多灵媒当年在修行时,就是都会以身体痛觉当作接触另一世界的开端。
“你是说,小舞是灵媒?”
“唉哟!那是比方啦!”
电话里传来拍纸薄啪啪啦啦地翻动声。“你什么时候要带她来找我?我明天整个下午都没安排工作。”
“那就明天下午两点吧。”
“嗯嗯,就这么说定。啊啊,我病人进来了,不跟你聊了,掰。”
“叩咚”一声平野断线,信二放下话筒打算去找方舞,人还没出书房,电话铃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