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太后相邀,九妹居然敢这样迟缓,难道是不想去了吗?”睨了夜子一眼,甄月娆艳丽的红唇牵起,眼底现出几丝鄙夷。
凭什么连贱人所生的女儿都可以登堂入室?凭什么这个小贱人竟可以和她一起去面见太后。
夜子甜甜一笑,道:“姊姊,夜儿正是感动太后相邀,才花了好些心思梳妆呢!哪像五姊天生丽质,自然不用那么费劲。”说着,一双水灵大眼看着甄月蛲,脸上笑意纯真。
“九妹真是说笑了!这样谦虚,是生怕别人不晓得九妹长相出众吗?”甄月娆低哼一声,把脸转了开去。
她虽然容貌姣好,但比起夜子的清丽模样依然差上许多。为了不让夜子抢走太多的风采,她今日更是花了许多心思在梳妆打扮上,一身杏黄掐花锦裳,再加上满头珠玉,着实华丽精致得很。如今听夜子说她天生丽质、不需打扮,便是再笨也听得出其中的讽意了。
夜子摇摇头,待要开口,却见甄漠自厅外走了进来,便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走进厅堂,甄漠打量了夜子一眼,严肃的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满意,点了点头,道:“不错,宫中讲究富丽吉祥,便是要这样红艳才好。”
但对旁边的甄月娆并没看上一眼,只是转过身,领着两个女儿往厅外走去。
天寒地冻,坐在锦轿中直行了半个多时辰,才下轿进入宫城。
太后所居的端华宫位于东边,宫中植满梅树,足有千株之多。
夜子与甄月娆跟随在甄漠身后一路前行,纵是见惯繁华,此时也不由得微微惊叹。
在一片无边无际、漫天漫地的银妆素裹中,只有点点红梅傲然盛绽,那若有似无的暗香漂浮在鼻端,让人不禁深深陶醉在这梅香里。
而太后设宴相见的宫室便是在默林深处。
那原本是个宽阔的四角石亭,此时三面用锦幔围起,只留一面对着广阔默林,亭角燃起数座火盆增温,使雪天赏景之余,亦不觉寒冷。
亭中只见太后坐在正中央,身上裹着大毛锦袍,露出一张描绘精致的脸孔来,而太后右手边坐着继位已经六年的少年皇帝,一身纹龙镶金皇袍,绚烂得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皇帝下首还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俊逸绝伦,一袭白色锦袍映着亭外的飞雪,简单中透出股高雅尊贵的气息,周身气韵竟比雪中寒梅还要清逸几分。
“臣甄漠,携女甄月娆、甄夜拜见太后、皇上。”一进入石亭,甄漠便依照君臣之礼俯身拜了下去。甄月娆与甄夜跟在后头,也随着屈膝行礼。
那白衣少年笑着站起,微微侧身避开,饶有兴致的打量甄漠身后的两个女儿。
“好了好了,都不必多礼啦,天寒地冻的,快些坐下喝酒吧。”太后抬手示意,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笑意,将眼底的精明略略掩去。
“是啊,甄相国快快请起。地上凉,可千万不要冻坏了。”皇帝跟着太后开口,对着甄漠微笑。
“臣,谢过太后、皇上。”甄漠又俯了俯身,才依言站起。
“甄大人坐着吧,烤火去去寒气。”太后一边说,一边抬眼向甄漠身后望去,“那两个孩子便是甄大人的千金吗?生得可真是不错呢!来,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甄月娆与夜子便盈盈上前数步,静立不动。
太后细细打量了半晌,把目光定在夜子脸上,笑道:“这两个孩子都很好,不愧是相国府小姐。”说着拉过夜子的小手,道:“告诉哀家,你几岁了?”
“回禀太后,夜儿十三了。”夜子稍稍抬起眼,往太后脸上看去,一边看,一边绽颜而笑。
太后连连点头,赞道:“真是好相貌,年纪虽小却已胜过宫中许多嫔妃。想当年哀家十四岁入宫时,还是青涩得紧呢。”
“谢太后夸奖。”夜子乖巧的福了福身,“太后端丽无双,夜儿长大后定要学太后一般。”
太后顿时面露喜色,“好,好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然后放开了夜子的手,让她与甄月娆一同坐到甄漠身侧。
等众人坐定后,便开始闲话家常。亭外白雪飘飘,亭内暖意融融,一派祥和景象。
太后侧眼看向皇帝,脸上笑意舒展。“皇上素来忙于政务,今日能有空来哀家这端华宫,可真是不容易!”
皇帝连忙笑道:“这真是冤枉孩儿了,母后宫中的飞雪红梅素来是京城一绝。今日儿臣还是因为母后邀请了相国,才能够沾光呢!”
太后连连摇头轻叹,“是吗?平日哀家三催四请也不来,今日甄大人带着女儿一入宫,你们便下请自来,当哀家是三岁小孩吗?”
“母后说笑了,儿臣怎敢。”皇帝微一躬身,双眼却悄悄往旁边瞥了过去,打量着甄家二女。
甄月娆自进入石亭后,便不住的悄悄望着皇帝,这时猛然与他目光对上,不由得满脸通红,赶紧将头低下。
那白衣少年在旁看得有趣,轻轻一笑,道:“太后,我看皇上不是不敢,而是不好意思吧。”
皇帝闻言时挑眉。“此话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怎么会不好意思!”他这句话说得甚急,倒有点像少年人赌气的模样。
“是吗?那此刻淑女近在眼前,臣便在此拭目以待了。”少年微一躬身,带笑的目光从甄漠身边瞥过,没有去注意甄月娆,而是与年纪较小的夜子对上。
因为,他发现夜子正在看着他,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如两颗星子,朝他散发着纯净的光芒。
“好,朕定不负安南侯所望!”他是皇帝,当然不会被个臣子看扁了去!
皇帝话音刚落,坐于下首的甄漠却是面色立变。
第二章
那容貌俊逸的白衣少年竟然是安南侯楚君珑!
他是太后的娘家子侄,与皇帝自小便情谊深厚。据说他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十五已有出将入相之才。他的父亲征战沙场、为国捐躯,所以他十二岁便继承了侯府的爵位,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圣旨已下,数日之后他便要入朝为官!
看楚君珑与皇帝之间相处得既轻松又熟悉,这样的一个人入朝为官,对子独揽朝政已久的甄漠来说,会有什么影响?甄漠投到楚君珑身上的目光愈加深沉,仿佛是要将他的满脸笑意看透了一般。
甄漠身旁的夜子,也一直在看着楚君珑,对子坐在上首的皇帝半点也没有注意。在听到“安南侯”这三个字时,她的眼睛变得更晶亮,还流露出一种专属子少女才有的羞涩。
那个安南侯的样子,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她也很喜欢!
“天气寒冷,你们也别光顾着说话,先喝些热酒暖身吧。”笑看皇帝与楚君珑唇枪舌战,太后命宫人把小火炉上暖着的热酒取来。
酒水一入玉樽,顿时浓香四溢,果然更增亭中暖意。
皇亲重臣把酒言欢,三巡过后,楚君珑忽的看向太后,执杯笑道:“太后,如此飞雪红梅却有酒无歌,真是遗憾哪!”
太后闻言,徐徐笑道:“要琴歌助兴还不容易吗?”转头向甄漠说:“甄大人,哀家听闻你曾聘请名师,教导府内小姐琴棋书画,不知今日可否让两位小姐御前献艺?”
甄漠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马上俯身道:“当然可以,只是小女技艺粗陋,只怕会令皇上、太后失望。”
他身为朝廷重臣,却要让女儿当庭献艺,心里未免有些不快,但今天送女入宫原本就是为了让皇帝挑选妃子,当然得表现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