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骗他!
耿之界俯身注视电视机旁的长形鱼缸,他的神仙鱼悠哉地泅泳在清澈水中。她根本没杀它们,神仙鱼是公认最难养的鱼种,但是茵茵养得很好,它们看起来很健康,一尾也没少,她一定花很多心思照顾,照顾他最珍爱的鱼。想及此,他心中暖得一塌糊涂。天!他之前怎会那样迟钝。望著七彩神仙鱼,他心如明镜。他肯定自己爱茵茵,他从未那样担心过一个女人。
他转身步进厨房,他烧一壶开水。他打开冰箱拿了冰枕,踱返房间。
茵茵睡熟了,他在床沿坐下,把她额上的冰枕换下。茵茵憔悴了好多,脸色好苍白,她看起来好无助、好可怜。长长的睫毛还湿湿的,莫非梦中她还哭泣?
耿之界不舍,他低身,亲吻她额头。幸好,烧已经退了。
他挨她脸颊,躺下身来,悸动地抱住她,将她搂在怀中,搂得很紧很紧。
「茵,我爱你。」
如果真爱无敌,请让茵茵再一次爱他。如果真爱无敌,请让他给她的伤害减至最低……
他愿意担起她一生。
耿之界喂茵茵吃粥。天亮了,她的烧退了,她清醒了,现实立即横摆眼前。茵茵麻木地坐在床上,任耿之界温柔地将粥送入口中。
她吃了几口,皱起眉头。「我不吃了。」根本没有食欲,她虚弱地倒回床上。
「不好吃吗?」粥是他刚刚煮的,她家里没有什麽食材。
茵茵缄默躺著,望著他,她已无话可说。他们没有未来了,她要嫁车真凡。望著他好看的脸,望著他鬓角,他黑色瞳眸,她的心又痛起来。
耿之界搁下碗。「还是,你想吃什麽?我去买。」他宠著她。她曾经多麽渴望他如此温柔,而如今……
茵茵看得出他对她好内疚。「你不用怜悯我,更不必内疚……」她损了抿唇,很平静地对他说:「商场本就无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种怜悯的温柔,让人不知从何感动,反而徒增她的难堪。「我没事了,你走吧。」
「我看见鱼了,为什麽?」他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她。「既然打算跟我说再见,我不明白,你偷走我的鱼为了什麽?」
「为了纪念。」她脸色苍白,声音里的凄凉撕扯他的心。「纪念我曾这样深爱过一个人。付出那麽多,至少给我你最心爱的东西,好让我怀念你……」话断了,因为他忽然扣住她手,将她扯入怀中,拉她靠在他身上,他的下巴靠著她的头。
粗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忧虑。「不用怀念,不必纪念,我就在你身旁,茵茵,我会陪著你,你家的事,我……我会设法帮你……」
怎麽帮?别开玩笑了。为什麽现在才对她这样温柔?他不知道这样做更残酷吗?他这样教她怎麽去嫁人?他轻抚她的背,她靠著他的肩,她的心好痛。
「耿之界,你不必担心我……」他只是想补偿吧?只是怜悯她吧?只是出於内疚吧?茵茵咬牙陈述。「我已经答应车氏长子的求婚,双星会撑过这段时间。」她感觉到他绷紧了身体。
「不可以。」他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最简单也最快速的办法。」
「你在卖掉你的未来!」他咆哮。
「能卖到那麽多钱,也算值得了。」
「该死!」他怒吼。後退一步,瞪住她。「听我说,金钱、名利,全是身外物,就算失去一切,仍可以重来,会有别的办法……」
「我绝不能让双星倒闭。」她坚定地望住他眼睛。「我父亲承受不了的,耿之界,我一定要嫁……」她决定牺牲自己。
他心疼地望著她眼睛,他明白茵茵怕什麽,这些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惯了的长辈,往往对打击和失败益发没法承受。
他说服茵茵。「会有办法的,不一定要嫁,你不要傻!」
她瞪著他,美丽的眼间过一抹愤怒。「傻?」她冷笑。「爱上你才是我做过最傻的事!」嫁给车氏是最理智冷静的决策,他凭什麽说她傻?苦苦哀求他爱她,他一再伤她心,践踏她自尊。现在她终於放弃,她要嫁人了,他反倒来骂她傻?他以为他是谁!?他左右她、操控她的情绪还不够吗?
她忽来的指控霎时打得他无话反击,他们瞪视著彼此,她的心碎了,所以也变得跟他从前一样麻木残酷吗?
他目光坚定,语气笃定。「爱上我不傻,茵茵,或许现在这样说很可笑,但我会努力帮助双星,我会设法……」
「不必。」她拒绝。「你唯一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对我好,这样拖拖拉拉,更令我伤心,你走吧!」狠心说完,她躺下,翻身背对他,她蜷缩著身体,闭起眼,努力阻止自己哭出声音。
他站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你听著——」他说。「自我父母自杀死後,我便下定决心,要成为这世上最坚强的人,不论遇到什麽困难,绝不要像他们用死来逃避,就算天塌地裂,我也会保护我心爱的人到死为止,茵茵……」他高声道。「你太自信,总认为天下没有事难倒你,所以你爱我爱到自尊受损,你便感觉痛心不已你便灰心;但我跟你不同……」耿之界说的斩钉截铁。「我一直面对挫败跟打击,从十五岁起,早理解现实残酷无常可怕。我不怕失败,面对困难对我来说,根本是平常事。我知道现在我们要一起太困难;我知道你父亲病倒,你家企业可能因为我发明的软体,技术跟不上而倒闭;我知道情势多麽险恶,但是,蔚茵茵你听著,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坐视不管,我不会因为情况棘手就逃避放弃。给我时间,我会想出办法,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嫁人……」
你是我的女人!这句话多动听……
茵茵将脸埋进枕头。「事情没有那麽容易……」
「我没说容易。」他感伤道。「不要嫁人,给我一点时间。」
「不,我已经答应……」现在反悔,等同激怒车氏。她不能任性,她不可以冒险了。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她必须保护整个家族企业的人。
「茵茵!」
「你走吧,总之谢谢你……对不起了。」她好痛苦,眼泪淌下。为什麽会这样?终於他愿意承认她是他女人,终於他不想她走了,她却已经不是自由身。她听见他痛苦地问她——
「要怎样你才不嫁?」
他还不肯死心,爱很伟大吗?茵茵不这麽认为了,一旦牵扯上现实的难题,爱是如何渺小而不切实际。他现在真的好爱她吗?不是怜悯?不是因为内疚吗?
茵茵想起自己为了爱他而做的许多疯狂事,她忽然说:「我想吃蒪菜炒蛋,假使你做得出这道菜,我就不嫁。」她想让他也吃苦头,当然,他不可能会做,台湾根本没有人会。
「好。」他毫不犹豫就说。「你记得这句话。」如果她做得出来,他当然也可以,他要证明他对她的心意绝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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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缘分持续了两个季节,冬天快结束,天气潮湿起来,春天要来了。然而现实却一样严酷如寒冬,打击著两个相爱的人。
空荡冷清的客厅,耿之界坐在寂寞的长沙发上,研究著他与十方的合约。
一个月过去,少了蔚茵茵的生活苍白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