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头,情绪一阵杂乱,眼眶也湿了,转了万般心思,隐忍道:“奶娘,谢谢您来这一趟,我明白您的意思,现下他也有他的日子要过,曾小姐是个好姑娘,我曾听苏州来的人说,她帮著雪生处理校务,是能干的左右手,比我好上太多了。我从前只会惹得他心烦意乱,现在这样也好,他值得一个好姑娘相伴,我和他的事都过去了,您别再为我烦心了。”
陈芳也不分辩,抚摩著已熟睡幼儿的耳垂,叹道:“雪生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孩子,心一乱,眼也花了,这娃儿耳垂上的朱砂痣,可不多见呢!这么神似的眉目,活脱脱就是他幼时的模样,作爸爸了,还这么硬气,也不多瞧一眼。”
她霍地站起来,惊骇无措,颤不成声:“奶娘——”
陈芳眯眼笑,轻拍她的肩道:“别怕,我自认有识人之明,我相信你始终心里挂著雪生,我疼惜你这个作母亲的,辛苦万分——这娃儿,可我也疼惜雪生,等了你两年,不怕得罪倾心于他的曾小姐,独守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就等著一个挂心的女人。弱水啊,你能不能看在我是娃儿的奶奶份上,就别和他拗了,要是把他的心给拗凉了,娃儿就没好爸爸了。”
她转身拼命用宽袖抹去泛滥的泪水,抖著肩啜泣,直到剧烈波动的心绪平息了,她回头面对陈芳,若无其事道:“奶娘,有话改天让他自己跟我说吧,我会在这儿等著他。”
陈芳欣喜万分,摇晃著幼儿道:“娃娃啊,你快见到爸爸了!”
尾声
尾声之一
她静静靠在墙上,两手背在身后,看著自己的鞋尖,侧耳倾听那即将在屋外响起的足音,心跳逐渐加重力道。
她始终刻镂在心里最初和最终的爱,在半个钟头的分秒流逝后,踏进了篱门内的小径,一步一步稳当地趋近她。
她扬起微笑,当足音静止在门外时,她抬起头,迎向开启的大门,在一片明亮的晨曦中,坚定地投向那张开的双臂。
风温柔的萦绕著,她自此不在爱里仓皇失措。
尾声之二
他穿过花园,放慢脚步,踱近那扇半掀的窗扉,里头纤薄的背影正专注的提笔书写,似乎没意识到背后觑看的视线,随著她的手上下移动。
目光带著爱怜和好奇,他愈看愈趋近,阴影投在白纸上方,她悠悠开了口:“在担心吗?你现在不用和那些老板们应酬了,我投书写啥你都不用担心了。”
他微笑,绕过窗子走进书房,她放下笔,回身揽住他的脖子,恣意在他脸上亲吻。家里人口简单,她总能随时随地表达她的爱意。
“雪生,结婚后,你是不是都没有再瞒过我什么了?”她仰头看著他。
“大事没有,小事……就不一定了。”他手臂勾住她的腰,让全身重量都在他身上的她站稳。
“唔,那——你出资一半帮潘良开了茶馆,是小事喽?”她笑不由衷。
他不见尴尬,揉著她脑后的短发道:“是小事。他顾著你回扬州,分担家务,让孩子平安生下来,没有再做令你难受的事,做这一点,不算大事吧?再说,方玲总要有个依靠,她喜欢潘良,迟早是他的人,没自己的店面终是不妥,方玲帮你照顾孩子这么久,其实这么做也是答谢她。”
她噘著唇,直盯著他,莹辉的眼眸流转著思绪。“那——和怀梅一起到上海出公差三天也是小事?”
他勾勾嘴,笑了。“也是小事,本来想带你一道去,你容易晕车,就算了。”
她两眼睁得老大,转了一圈心思,薄嗔道:“谁说我还会晕车的?”
“上次到杭州转了一趟,你下车吐得我一身还不是?”他没好气地提醒她。
“那不是——”她欲言又止,耳腮泛红,转身坐回椅子上,迳自生闷气。
他在她身旁屈蹲下,圈住她的腰,抚著她的小腹轻笑,“那么,不是晕车就是孕吐了?既然待在家也一样会吐,那就一道去上海吧!”
她笑著斜睨他。“谁告诉你了?”
“你啊!”他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最近都不让我碰了,不是这个还会是什么?”
她捧著他的脸,在他额头吻一下,温柔地凝视他。“雪生,说你爱我。”
他一迳在笑,不出声。她嘟著嘴,就要变脸色,他扳住她下颚,轻叹道:
“这一生,就只恋你这一瓢饮,还不够吗?”
她咧嘴笑,俯首吻住他的唇。
【全书完】
后记
这个故事的设定是新尝试,时空背景久远了些,大约在一九二零年代。原先拟好的男主角性格并非如此,还要更专制霸道些,写到最后,还是无法把他写坏,成了读者看到的这样,所以没什么催泪效果。
女主角的盲眼设定是在看到一本心理学的病例档案书后,有了腹案的,不是凭空杜撰,通常眼睛若受到物理性的伤害,要复原是不太可能的。
故事的写成,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民初是我一直想尝试的年代,若写不好,请亲爱的读者多包涵。
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