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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代忽地坐起,揉著眼睛,不算清醒的意识,还能感觉得出这儿不是她的房间,像在作梦——

  依稀,床铺左侧有落地大窗,垂著赭金色帘幔,右侧是浴室合并衣物间,以及开放式的起居室通道。床上寝具漫著松木清香,床尾的法式单人沙发上一定丢著一件男性睡袍,这是……松流远的卧房!

  她在松流远的卧房吗?!

  “在男人床上衣衫不整地醒来……看你不过二十岁嘛——真大胆呢!”女人嗓音从右侧传来。



  雅代猛然惊醒,转头,一团烟扑面。“咳咳咳……”呛咳好久,烟散了,她看见陌生女子长腿交叠,优雅地坐在右侧床位抽烟。“你是谁?”

  “松流远的老相好。”女子长相不错,神似苏菲·玛索,说话用词却与优雅相差十万八千里。“你是他的小马子?”她挑眉,又抽口烟。

  雅代别开脸,迅速下床,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女子果然又把烟往这边吹吐。她旋身,拉开帘幔与落地窗,让空气流通,屋里温度瞬间降下,冷飕飕。

  女子哈哈笑。“你肢体真灵敏,小妖精一般,难怪能爬上松流远的床。”再次朝雅代的方向吐烟。

  这绝对是恶意!

  雅代黑瞳流转,斜瞪女子,气凛小脸,



  女子拿起床畔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捺熄烟蒂。“你叫什么名字?”她站起身,绕至床尾。

  雅代警戒地退—步。

  女子挑眉,拨拨头发,微笑。“我叫杜雪薇——记得告诉松流远,我来过了。拜——”抛给雅代一记飞吻,她旋身走进通道。

  雅代愣了一会儿,听见关门声,才回神,颦眉抿唇。什么杜雪薇?莫名其妙的女人!

  美颜染上忿忿之彩,雅代走到床尾凳前,扯掉男人的睡袍,找到自己的制服,一件件穿上,少了贝雷帽,她瞪眸眄睐——

  在右边的床畔桌上。

  她走过去,探手拿。抓取一顶,另一顶追逐似的黏了上来。她扯了扯,注意到水晶烟灰缸那截印有唇彩的烟蒂,同时,也看清是松流远的别针将两顶贝雷帽弄在一块儿,一股闷怒爆发,指尖充满破坏力地取下别针,“铿”一声,执入烟灰红里,打弹珠—般,将女人留下的烟蒂击到外缘——珍贵的桃花心木桌面。

  雅代戴好帽子,离开松流远的房间。

  安朵入玄关,撞上正要出门的雅代。

  “代代?!”她惊叫,以为自己认错人,想也没想,伸长柔荑,摘下雅代的贝雷帽。

  “你做什么?”雅代怒喊,神情恶狠狠。谁也别想惹她、玩弄她,以为她小女生好欺负!“还我。”她从安朵手中抢回帽子,紧紧揽在胸前,眼中满满的防备。

  “代代……”她太激动了。安朵也是心中震撼未止。

  两人相对,都在沉沉地呼吸,缓和心绪,久久,安朵先开口。

  “为什么把头发剪成这样?”看著雅代的头发,安朵神情略略忧伤。“怎么剪得这么短……”感叹地呢喃著。

  “关你什么事。”雅代嗓音很冷,像冰一样。“你以为你是谁?”

  安朵被小女孩刺了一下,美眸对上她疏离的双眼。

  住在一起八个多月,安朵知道雅代的冷漠,但今天感触特别深,深到心底,仿佛有刀在那儿划出斑斑血痕。“代代——”

  “别叫我。”雅代打断安朵那饱含令人费解的期待似的嗓音,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是谁?你又是松流远的一个老相好吗?”

  这冷讽使安朵眸光闪了闪,有所了然。

  “雪薇……”安朵顿一下,稳定嗓音问道:“雪薇来过了,是吗?”刚刚在楼下看到的背影果然是杜雪薇。

  “我不知道什么雪薇。”雅代冷声回道,手握拳,纤瘦的身子在发抖,似乎非常生气。

  安朵凝视著雅代,美颜表情微缓转变。“代代,”平静中荡漾著某种深谋,她说:“你不想知道更多雪薇的事吗?”这语气有点钓人。

  雅代一震,屏气,一记深沉呼吸——上钩了。

  毕竟是安朵——她观察得出这小女孩任何细微的变化。“到我的房间?”她先移步。小女孩虽有犹疑,还是跟了上来。

  安朵暗自叹气。她们应该好好谈谈的——如果能好好谈谈……

  这是雅代第一次进安朵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安朵的房间感觉像饭店套房一样,有电视、冰箱、小吧台。严格说来,这并不是安朵的房间,安朵只是借住,这屋子的一切,都是松流远的。

  “你也跟那个杜雪薇一样吗?”雅代坐在吧台的单椅,闷闷地问出。“你们都与松流远交往过?”

  安朵站在吧台里,停下倒水的动作。“雪薇是这样对你说的吗?”抬眸看著雅代,她边用玻璃调棒搅著水晶杯里的饮料,发出当当地脆响、

  雅代垂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住你自己的屋子?”

  安朵将水晶杯放至雅代眼下,再从冰箱为自己取出气泡酒,绕出吧台,与雅代并坐。“代代,你很喜欢流远嗯?”

  雅代脸庞一偏,视线对上安朵的眼睛,心头怦然一颤。她喜欢松流远,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安朵住在这儿八个多月了,当然知道——她喜欢松流远——这并不是秘密心事,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安朵看穿?

  “你爱他,”安朵又说:“对吗?代代——”

  雅代没说话,转开脸,盯著安朵调给她的饮料。

  “代代,你知道你与流远差几岁吗?”

  安朵这一问,雅代开口了。

  “十六岁,又怎样?”语气轻慢,她接著说:“年龄不是问题,爱情没有逻辑……”这不是她小女生梦幻、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爱情本就毫无道理。以异性恋来看,同性恋有何逻辑可言,但那就是爱!人类难道需要用逻辑来理解爱,才能爱?人类难道需要试图解释清楚爱,才能爱?如果有逻辑、有道理,可解释,Humbert Humbert怎会因为Lolita而陷入悲剧的痛苦之南宁呢?,

  “爱情本就毫无道理……”雅代走神地呢喃,脑海回响著自己喜欢的那首(荆棘海)。

  哪怕它是错误的 错误的 错误的

  为你共鸣

  共鸣

  是啊,为爱情共鸣,需要什么逻辑、什么道理……

  “你就不担心他比你早死,你要守寡?”安朵突然一问。

  雅代愣了一下,拉回飘浮的神思,美眸闪烁,过了几秒,语气沉定地开口:

  “我父亲五十岁,我才出生,我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听说那时她才三十一岁,我父亲也在五十九岁那年追随我母亲而去……我有短命的基因,根本不需要担心他比我早死。”

  安朵强烈一震,柔荑轻抖著,握住酒瓶,不怎么稳定地把气泡酒倒入杯中。“代代,”她喝了一口酒,嗓音微哑。“你在开玩笑的吧……”

  安朵以为,这就像八个月前,在海洋研究船甲板相见时一样——

  倔强美丽的女孩不喜欢安朵,所以,当安朵提及她父母,女孩立刻冲口说父母死了——这话,赌气玩笑的成分居多吧……

  “玩笑?!什么玩笑?”雅代一脸受伤,瞠眸盯住安朵。“我很认真,从来都很认真!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今天心情莫非难以平和?她跳下座椅,手腕碰倒了安朵为她准备的饮料。

  “代代——”安朵叫著,探手欲拉她。误会如虫,在她们之间孳生,钻她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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