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二……只羊……”
“呼……”
“三……只羊……”
如果说因为它是浴场,所以住宿的地方简陋还情有可原的话,那连洗澡的地方都惨不忍睹,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表面看来,凝香的浴场不但有盆浴,还有最为流行的淋浴,但只有到亲身尝试,才会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先说盆浴。我和小狼本想一起到公用的大浴盆里打水仗。一到公用浴盆,只见偌大的浴盆水面上飘浮着一层白色物体。
一看这东西,就算再有胆量、再肮脏的人,也不愿下去。
我与小狼忍痛割爱,又选择了小浴盆。
我暗笑因祸得福,小浴盆更适合洗鸳鸯浴。不料一个澡还没洗到小半炷香,浴盆外的水已比里面的多——盆身竟有手指粗的裂缝。
无奈。我们只好去洗淋浴,可浴场几十多个木头水匝,有一半是不能用的。听说里面曾经流出过水蛇。
我走到一个木水匝,一拉绳子,哗地涌出透心凉的冷水。身子被溅上几滴,冷得我浑身打颤。
“这里难道没有热水吗?”我嘟着嘴发牢骚,又一拉边上的绳子。这下可好!纯正的热水一涌而出,我尖叫一声,向后猛闪。
“晴天,你小心一点,有没有被烫着?”小狼关切地跑来问我。
“没被烫着,就是被吓着了。”我拍拍自己的胸口,祈祷着走向第三个水匝。
小狼不放心,决定亲身试匝。他闭上眼睛,用力一拉,周围众人轰然散开。
“晴天,这里水温正好!”小狼高兴得犹如发现宝藏。
我高呼一声,立即跑过去。可麻烦远远没有结束。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水匝,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出现的画面就是三四条汉子,赤裸裸地袒裎相对,以极尽凶狠的目光盯着我和小狼,眼里无不流露出迫切渴望,让我们赶快洗好。
一场澡洗得极为郁闷,我和小狼穿上衣服走出淋浴房,只见大胖手拿一只盆急急忙忙地走过。
我好心叫住他:“等会儿再去洗澡,现在人好多,可以把你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大胖一听,牙齿突然磨得咯咯直响,愤怒道:“开饭了!你们不快一点,没东西吃,可别怪我没提醒!”
我看着他气冲冲地走去饭堂,顿感奇怪,挽住小狼的手说:“明明是吃饭,他带个盆做什么?让人以为他是要去洗澡。”
小狼忍不住笑了几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是败给你了。以后没搞清楚情况前,不要随便提醒别人。你伤到大胖自尊了。”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小狼走去饭堂,这才恍然大悟——大胖那只盆根本不是用来洗澡盛水的,而是用来吃饭盛菜的。
浴场里的饭堂由他人承包,因此还有其它食客。而凝香那桌永远最为显眼,她一看大家都到了,高声说道:“光吃饭没意思,我来说几个鬼故事给大家解解闷!”
底下一片掌声,凝香拱手为礼。我还没适应这个叔父的“女子版”,坐在小狼身边,静静听着。
凝香咳嗽一声,现场气氛突然诡异起来,连其它桌的客人也不敢高声说话。一瞬间的寂静后,她突然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浑身一抖。
“话说在一个十五月圆的雨夜……”
皇姐洋洋洒洒讲了《画皮》、《倩女幽魂》等传世鬼故事。小狼对此极为敏感,几番吓得躲到我怀里,捂着耳朵大叫。我一手搂住他,一手挥袖示意凝香继续说,好让我多抱他一会儿。
凝香一说完,喘口气道:“不尽兴,谁还有恐怖的?讲出来大家一起听!”
我立刻接上:“我来说!”
随后我将从小到大,在学堂、上茅房、照镜子时看到所有古怪的事统统说了一遍。思量着小狼该抱着我大哭,献上他的甘唇求我不要再说。
不料小狼刚才听了高级别的鬼故事,竟不再害怕,失望道:“你说的一点都不恐怖。讲鬼故事要懂得气氛。”说完,他将刚洗的头发向前披下,一只手猛掐住我,阴着嗓子说:“宋小鱼,七天时间已到,你没命了!”
我吓得眼睛大了一圈,赶紧抱住小狼,往他怀里蹭。
凝香哈哈大笑,说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有一次大胖掉进一口枯井,结果爬不上来,只好坐在井底哀嚎。吓得周围的百姓不敢出户,都说那口井里住了鬼。第二天大胖被救出时,大家知道是他叫的,差点没把他打扁。”
大伙听完,集体喷饭。
大胖委屈道:“凝香就爱揭人的短。在我们浴场里的,哪个人没有短处?”
我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进大姐的浴场的?”
大胖捧起饭盆,猛吃了几口,不堪回首地说:“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过去在一家酒楼打杂,见店里生意越来越清淡。我好意向老板提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为酒楼着想,应当辞退一些好吃懒做,养着吃闲饭的店小二。”
小狼听后,认真地说:“你的建议很好啊!店家应当称赞你才是!”
“他何尝没有称赞我?”大胖激动道,“老板直夸我急酒楼之所急,与他计画的措施如出一辙,可谓知他者莫过我也。”
“那你还担心什么?”我夹起一颗花生往嘴里抛。
“后来老板第一个就把我辞退了。”
大胖的遭遇比较耐人寻味,大家统统听得唉声叹气。他本人掀开了一个旧创疤,更是失落到了极点。此刻,又一个大婶怒拍桌子道:“这点坎坷比起我的算什么?”
大家一致将目光转向她,大婶立刻悲伤起来,一拧眉,期期艾艾道:“我本是广州人氏,在家乡人称珠江一枝花。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嫁人以后,磨粗了双手,做皱了容颜。没料到那臭男人还到处拈花惹草,专挑那些人贱人爱的女人。”大婶说着就呜咽起来。
凝香忙安慰她。小狼看我此次没有多管闲事,疑惑道:“家庭纠纷你最擅长处理。怎么不多问问?在想什么?”
我盯着大婶看了半晌,低声在小狼耳畔说:“我不帮说谎的人。那大婶满脸皱纹,一只苍蝇飞上她的额头,说不定还会被夹死。她怎么会人称一枝花?”
小狼也轻咬我的耳朵:“她只说一枝花,没说什么花。说不定是枝烂茶花。”
我不敢大笑,只好拼命拧自己大腿,面部呈现抽搐表情。
大伙接着谈自己的不如意,谈到声泪俱下,惊天泣地。我好奇坐在左边的一个小姑娘从不说话,问她道:“姑娘,你你这么年轻,怎么也来了大姐的浴场?”
一出口觉得此话问得不妥,好似在凝香浴场的人全是废物。
小姑娘抬头,我看她脸上痘痘极多,想必生理失调。不料她忧怨地说:“小女子得了天花,怕连累家人,所以不辞而别。”
我与小狼猛然向旁边挪去,我尴尬笑道:“呵呵……那现在病好了没有?”
“两位公子要是害怕,就坐去别处,天花是要传染的。”
“客气客气,天花有什么了不起,我都得了十几回了。”
小狼一捏我,轻声说:“你怎么咒自己?有人天花得十几回的吗?”
“那怎么办?让她笑话我们两个是胆小鬼,不知人情冷暖?”
于是,我与小狼尽量挤在靠天花女较远的位置,提心吊胆地坐着,充分感觉坐如针毡。
“好了,不准再讲不开心的事了!既然大家都在我的浴场里就要高兴。我现在为大家高歌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