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眼流连过空荡荡的办公室,屋里除了他之外,并无第三者,他是在作梦吧?他想,没有人进来过、没有人亲过他,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场虚幻、甜美的梦境,一切都是假的。
搜寻的视线刻意略过茶几上仍冒着轻烟的热饮,全公司只有一个人会端这种黑不黑、白不白的奇怪饮料进来,他知道,但他仍坚决地告诉自己,刚才的一切全是场幻梦……
快十二点了,蒋森严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右弼说话,两双利眸,似有意、若无意瞥向紧闭的办公室大门。
今天那个小特助过还送饭盒来给他吃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个礼拜管他三餐管得紧,早餐豆浆加鸡蛋、三明治、广东粥;中午特制双人分大饭盒、配上一盅熬墩良久的好汤;晚上更是丰盛,有时候甚至还有各国料理可吃。
她突如其来的好,叫他伤透脑筋之余,不免暗想,他有多久没这么好吃好睡过了?其实“凤栖汝”这人还不错嘛,只要她别老是跟他唱反调、倒掉他的咖啡、惹他生气……严格说起来,她甚至比他老婆储未央对他还好呢!
呃!有点内疚,其实他对储未央也不好,同理,怎能要求她对他多好?这样说来就是“凤栖汝”的行为太奇怪喽?无缘无故打理一个男人的三餐,难道她有什么特别目的?或者……
其实他一直有种荒唐的想法,“凤栖汝”和“储未央”这两个女人,也许……有可能她们根本是同—个人吗?
“……少爷、少爷……”右弼的大篇报告早说完了,正等侯回应,却很遗憾地发现蒋森严对他的话根本是有听没有见。
“什么?”他猛然回神,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办公时间心不在焉,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道——超级工作狂被公事以外的东西吸引住心神。
“少爷,‘四圣兽’的秘图明天会到,要直接将它送进世贸的保管箱,还是先带回来?”尽管上司的反应很不够意思,当人下属的还是没有选择余地,得认命地重复一遍报告。
“先带回来再说。”一提到这个问题,蒋森严原本就稍嫌冷峻的脸庞,更加阴鸷了。得到“四圣兽”秘图的同时,即代表他又得回老家觐见老家伙了,实在很不想看到他,那个无情无义、专制绝断的冷血男人,是他胸口永远的痛。
“是!我立刻去安排护送秘图的行程。”右弼得到命令后,随即告退去执行任务了。
“顺便通知董事长。”在右弼离去之前,蒋森严还是决定了,他不想见老家伙,就让辅佐负责将“四圣兽”的秘图送去老家吧。
“总经理——”右弼略显为难。
老人家年轻时也许只专注于“黑暗帝国”的传说,是个相当失职的父亲,更是个无比差劲的丈夫,还逼死了自己的妻子。但他现在年纪大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蒋修罗越来越在乎蒋森严,否则他不会因为总经理一点的皮肉伤就恨得毁了一个杀手集团,只可惜少爷似乎并不明白。
“照我的话去做。”蒋森严阴狠地下命令。
“是。”右弼只得无奈地点头,为这对父子心疼,他们会有和解的一天吗?恐怕很难,只要“黑暗帝国”门户的钥匙一天找不到,“青龙”的诅咒就一天不会消失,想要蒋修罗和蒋森严和好,除非奇迹了。
“小心点儿,右弼,不要撞到我。”门口的未央戒慎恐惧地望着那尊大门神,他到底是要前进?还是后退?说一声嘛!就杵在正中间,她手里捧着一大盅汤,烫死了,真怕被他撞翻掉。
“啊!对不起。”右弼急忙往旁边一站,让条通道给这位女特助。
其实他和左辅都很感激她,少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出了名的,伤势没好又急着工作,三餐不定时,老喝黑咖啡提神,这种事两位伺候他多年的辅佐不晓得抗议过多少遍了,蒋森严依然我行我素,固执得紧。
全公司只有这位女特助治得住超级工作狂,她送上来的饭菜不管再多、再离谱,蒋森严都会皱着眉头吃光光,虽然他常常是一边吃、一边骂,威胁着要炒她鱿鱼,但很明显地,他的气色真的好很多,起码黑眼圈都不见了,整个人又胖回一圈。
看见小特助的刹那,蒋森严阴鸷的眼眸瞬间闪过一抹光灿,微微勾起的唇角,软化了不少冷峻脸上的线条,她果然又来了。不晓得今天她带了什么来给他。
“吃饭了,老板!”未央辛苦地放下汤盅,和双层大饭盒,空出双手后,忙着调整头上歪掉的帽子。
“在办公室里不要戴帽子,没有礼貌。”蒋森严撇撇嘴,她最近每天戴帽子,不论室内、室外,随时遮住半边脸,他是越看越觉得碍眼。
“这样比较漂亮。”未央不理他,迳自整理仪容。他以为她喜欢啊!要不是这个星期,每天忙着帮他熬汤、做饭,没时间打理门面、染发,又担心化妆不够,会露出马脚,她才不会每天戴帽子,头皮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最近头皮屑长好多,痒死了。
“你做的是特别助理的工作,不是模特儿,不必那么照顾门面。”他冷冷地调侃她,一只手掀开便当盖子,吓!是日本料理耶!寿司、手卷、串烧、生鱼片……全是他爱吃的东西,真不赖。
才踏出办公室的右弼猛地煞住脚步,不敢置信的摇着头,老天!那一串讽刺真的是出自他冷漠无情的少爷口中吗?蒋森严从来不多话的,自从夫人那件意外后,他安静的近乎自闭,不关心周遭的人、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不道歉、不要求……甚至连身为人的感情都要抛弃了,可是现在……
他正在吃饭、中午十二点准时吃中餐,他的话多了、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而且也学会了——抱怨。
“为什么又是鱼汤?我讨厌鱼。”蒋森严是很挑食的。葱、青椒、蕃茄、胡萝卜、鱼汤、羊肉……他不吃的东西列出来,可以存满一块磁碟片了。
“生鱼片也是鱼,你就吃。”未央两只手忙着帮他倒汤,一双腿在桌下打着拍子,真想一脚把他踹黏在墙壁上。也不想想,她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熬汤多辛苦,就会抱怨,混帐男人。
“不一样。”他嫌恶地瞪着一大碗汤,讨厌鱼腥味。
“那里不一样?”她差不多想揍人了。
“这是鲔鱼、那是鲇鱼。”他转过头去,很有骨气地表明他死不喝那碗鲇鱼汤的立场。
“不喝汤,下午就没有咖啡。”他嗜咖啡成瘾,被未央抓住了小辫子,每回两人起争执,她就把他新买的咖啡豆丢掉,或是他煮满一壶的咖啡倒进小便池里,惹得他又气又怒,却不能因为一点咖啡妙掉她。
“你以为我喜欢喝你泡的咖啡吗?那是世界最难喝的东西。”蒋森严忍不住抗议。从没看过有人冲咖啡,牛奶和咖啡比例是十比一的,十匙牛奶、一匙咖啡,那根本不叫咖啡了嘛,充其量只能称为咖啡牛奶,恶心死人的味道。
“不要拉倒,我现在就去将那壶世界上最难喝的咖啡倒掉。”敢骂她?这几天为了照顾他,她睡眠不足、累得半死,又不时呕心欲呕,火气正旺着呢!不识相的人活该倒大楣。
“等一下!”那是他的宝贝耶。喝了十年的咖啡,一下子被禁断了,看他多可怜,他好想再喝一口纯浓的黑咖啡,品尝那酸、苦、涩的味道,可是……唉!眼前他只能掐着鼻子灌掉那碗鲇鱼汤,以期换来闻得一点“咖啡牛奶”的香味,何时才能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