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秋霓好像各方面条件都还不差,可是就是少了那么点什么。
即使明明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张业飞还是会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一起吃饭,或只是闲聊也好,毕竟彼此都还不熟,有很多问题可以问,话题也不至于太无聊。
「我下班了。」林秋霓还站在百货公司门口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妳在哪里?」
「我出来帮小朱买一些婴儿用品,她说她不想让David去买,因为他老是乱买一通,尽是买些用不着的东西。」她笑说着许大伟的糗事,接着才问:「你呢?」
「我刚才去看塔位。」
「塔位?」这是不是代表……他母亲真的过世了?「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半夜。」
医院已发出多次病危通知,但总在鬼门关前又救回张业飞的母亲,不过身体器官早已经多重衰竭,撑到昨夜还是不治。
「那……你吃饭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什么?」她很自然的就开了口。「你现在人在哪里?」
跟张业飞约好了,知道了他在哪里,林秋霓把小朱要的东西送回小朱那儿,就立刻赶到他身边。
其实林秋霓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来的,他们的交情也没真好到那地步,可是她听到他的声音时,就是觉得他好像需要有个人……不能说是照顾他,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也不能说是陪伴他,张业飞的朋友那么多,哪会缺朋友陪伴,所以林秋霓告诉自己,他需要一个人买东西给他吃,而她正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用这理由说服自己去见他。
她排了半小时的队,买到了他上回跟自己闲聊时提过的馅饼,然后再到张业飞守灵的地点,把热腾腾的馅饼递给他。
张业飞自然有请礼仪公司处理一切,只是他是独子,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到了晚上他还在那儿。
「你晚上需要留在这里守灵吗?」
「他们是跟我说现在要不要留下来都没有关系,所以我想我会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到公司开个会,开完会再过来。」除了母亲的丧事之外,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张业飞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她:「妳晚上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不会怕吗?」
「不会啊!」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订的这间守灵室这么高级,搞不好比饭店还气派,一点也不会有阴森森的感觉。」
「吃完这个,我再跟他们讨论一下,等一下我送妳回去。」
「好啊!」
其实她跟张业飞的「友情」很平常,他们从来不聊深入的事,而且彼此相处也不会有任何的尴尬,或许是林秋霓特别清楚分寸拿捏,所以才总能避免不适当的话题,没让张业飞有任何的不愉快。
她甚至觉得自己对他似乎真的太好了,有时候林秋霓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会要求她这么做,比如对他和颜悦色,她根本没必要这样的啊!难道是因为张业飞告诉过她他认识公司的老总?这应该不是主因才对。
可是她却几度答应他的邀约,陪他一起吃饭,甚至还跟他一起看过一场冗长又无聊的艺术电影,她明明可以把这些时间省下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她都拨给了张业飞。
「你自己开车?」
她还是头一次坐上张业飞的车,她以前从来没看他亲自开车,而这种名贵的车子令她上车时还有点紧张。
「对。」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自己开车了。
「我以为你习惯搭计程车。」
「搭计程车是很方便,只是昨晚太晚了,计程车不好拦。」
「你没有计程车的电话号码吗?你可以把电话号码抄起来,那电话号码都很好记的,然后打电话叫车,半夜也可以叫得到车。你需要电话号码吗?我抄给你?」
「不用了。」张业飞摇了摇头,或许过一阵子他就会重新恢复开车的习惯,这阵子搭计程车他已经有点腻了,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掌控驾御的感觉。
「我很鸡婆对不对?」林秋霓又对他笑了。
「妳只是习惯照顾别人。」
他可以感受得到,林秋霓总是会把一切做得好好的,不管他需要什么或不需要什么,她永远会先准备好,他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朋友是很好的。
「你可以直接说我鸡婆就好了,我并不觉得我会照顾别人。」她别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你没什么事吧?我本来想发生这种事,你应该会……有些感伤,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个男子汉,所以……」
「妳想安慰我的丧母之痛吗?」张业飞扬起眉问道,听她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讲一堆,大概猜到了她的用意。
「算是吧!」看得出来他根本一点都不需要安慰,林秋霓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白痴,怎么老是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笨呢?
「我母亲的病已经很久了,从第一次病发,到最后……她没醒过几次,刚开始可能还会难过,第一次收到病危通知,我以为她真的要走了,那时候情绪的确会受到影响,不过之后的情况一直都是那样,所以我想我也跟着麻木了吧!」
他甚至挤不出半滴眼泪,可能是因为自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实在没办法跟着有什么情绪变化,不过他还是有担心的事。
「我比较烦恼的是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女性长辈,她们如果到灵堂去,应该会有比较惊人的表现,而我真的不太想去面对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哀号……但那种场景一定会有,所以我可能会偏向冷静一些,我只希望我的冷静可以让她们稍微收敛一下情绪。」
今天就有几个长辈哭得惊天动地,所以他才决定还是尽量过自己的生活,毕竟逝者已矣,一切都交给礼仪公司处理就可以处理得非常好了,要是成天待在那里听着所有的人大哭大闹,久了,对自己的心理影响可能会很负面。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我母亲过世时的事了,我本来想拿我的经验来安慰你,不过我在路上想了很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还好你一点也不需要我的安慰。」林秋霓一边说,一边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
「我念小学的时候。」
「生病?」
「不是,我爸搞外遇,她就闹自杀,前前后后闹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所以就像狼来了一样,最后那次没有人理她,我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地上了。」她说得很轻松,好像只是个笑话。
「妳吓到了吗?」那时候她才念国小,应该会害怕吧?
「倒是没有,我以为她睡着了,只是没睡在床上,她的表情也没有太吓人,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太糟糕的记忆。」
「如果妳的记忆都很糟的话,我想妳应该也笑不出来吧?像妳这么容易笑的人,应该生活都是很圆满的。」
「或许吧。」虽然听他这么说总觉得怪怪的,她当然也有不愉快的记忆,只是她还不认为自己应该对他吐露才没开口,而张业飞老是把她说得像是不知人间疾苦,这让她有些委屈,只是她没打算多为自己解释,毕竟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懂得悲伤的人才算阅历丰富。
好不容易抵达了她的住处,林秋霓在下车前免不了又要说些关心的话。
「我想你应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可能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如果有事的话,你可以打通电话给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尽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