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很迷乱。
怎么?原来那件事并不那样难当?
他的身体不仅接受而且反应良好。凌晨问自己:“我喜欢?”为什么?我竟然会喜欢?还不完全是喜欢,带着一点厌恶,一点畏缩,一点羞耻,可是只要一想起曾杰深深浅浅的摩擦与碰撞,就有一股热流向身体下方涌去。
凌晨慢慢蜷缩身子,慢慢抱紧自己。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喜欢被肛交?那是一种比同性恋更难让人理解的行为吧?
凌晨再一次觉得冷,那是一种被人群排斥在外的孤单的冷。
可是,此时,如果他想得到温暖的话,能靠近的只有曾杰。
***
凌晨的初恋女友,叫什么名字,是否还有人记得?呵,叫洛丽,与洛丽再无连络。
也再没见过好女孩儿,再好的女孩儿每天坐着学习十几小时也无法拥有丰胸细腰美臀吧。
没考上重点高中的洛丽是漂亮的。
凌晨的同学,没有性别,没有吸引力。
那一天,在学校门口看见短发象牙白后颈的健美女郎时,凌晨忍不住出声:“洛丽!”
那女子转回身来,看见一英俊美少年,禁不住笑答:“我不是茉莉,我是玫瑰。”
凌晨涨红了脸:“对不起。”
然后她等的车来了,她上车,频频回头。
那女子有一种洋娃娃般的秀美,眼睛里又有一点玫瑰的狂野。
不过,与凌晨有什么关系呢?
他心里,只有曾杰的纠缠与他自己的情意。
五天后,在同一地点再一次遇到玫瑰女郎。
凌晨微笑点头。
那少女笑道:“又是你!”
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廖玫,你是三中的学生?”
凌晨自己我检查一遍,自己没带校徽啊,廖玫不好意思地轻笑:“我看见你从三中校门里出来。”
凌晨瞪着那女子。
廖玫微笑:“请我喝咖啡,好不好?”
凌晨每一个反应是:怎可背叛曾杰?
然后为自己的想法脸红,背叛曾杰?难道他是曾杰的狗吗?
凌晨说:“好。”
那女子很大方,一坐下立刻点上烟:“我在建工校读装潢设计。我喜欢那工作,你呢?将来打算做什么?”
凌晨没想过,他只想考上好大学,没想过自己有选择与爱好的权利,半晌道:“经济方面的吧?会计?”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个念头,做一个会计师,同他的“父亲“曾杰一样,做一个注册会计师,与曾杰一起拥有曾杰的小小事务所?
好不好?
凌晨忽然沉默,他是曾杰的什么人,可以要求曾杰的财产与事业?他们不是父子不是夫妻。
廖玫轻轻吹一口烟过来:“有心事?”
凌晨叹口气:“爱好,只顾学习,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爱好。”
廖玫忍不住轻扯凌晨的脸:“心事重重,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凌晨笑了:“占我便宜,喂,我可是纯洁的,我要你负责。”
廖玫大笑:“怎么负责?”
凌晨道:“将调戏进行到底。”
廖玫再一次笑倒:“满足你!”
红唇在凌晨脸上轻轻一啄。
一个红印。
油腻腻的红印印在脸上,凌晨轻轻擦拭:“啧,口红。”
啧,口红,异性间的第一个吻,全部感受都被口红印子破坏了。
柔软与光滑呢?
廖玫立刻擦嘴,笑道:“重来一个。”
嘴唇被擦得红红的,露出原来的肉色,又比原来鲜红,小小的嘴。
廖玫吻过来时,凌晨轻轻侧头,嘴与嘴对上。
很软,很香,不过那香味有点重。
廖玫想不到凌晨同她接吻,可是凌晨那样美,又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她没有拒绝,两张嘴触到一起,双方好似都在等待,凌晨忽然想起,应该是自己主动索取与纠缠,可是他又没有那个欲望,一时间,他愣住,然后飞红了脸,躲开去。
廖玫期望落空,可是看见一个男孩儿这样羞涩,不禁笑了。
***
曾杰自凌晨身上嗅到淡淡的香水味,有一种雪花遇到春天的哀伤。
如果你是一片雪花,听说过春天花开的故事,可是身为雪花却将在期望的那天到来前死去,这种宿命,是否哀伤?
我好似听到花开的声音。
曾杰没有资格过问凌晨的感情生活。
不过他会关心凌晨的学习状况:“考得好吗?”
凌晨拿回来的成绩,虽不是第一第二,总还过得去。凌晨微笑解释:“我已很尽力,可是前几名简直不是努力可以得到的,得有点天赋。”
曾杰无言。
那一年,就那样过去。
过年的时候下了雪,天气特别冷。暖气开足了,室内很暖。
凌晨偎在曾杰怀里看晚会,背后有无穷无尽的热量涌过来涌过来。心里的感觉同身体的感觉一样,温暖安宁。
窗外有人放烟花,“兹”的一声之后,蒙着霜花的窗子次递变幻成红的绿黄的。
曾杰叹息:“又一年。”
凌晨无言,这么舒服,可不可以就这样下去?
曾杰低头问:“我买了大礼花,要不要出去放?”
凌晨往曾杰怀里缩了缩:“怪冷的。”
曾杰问:“那么,不去了?”
凌晨跳起来:“走吧,一年一次。”
曾杰微笑,对年轻人来说安宁与舒适不是主要追求。
初一,早上凌晨被电话叫醒,听了电话,就跳起来,到窗口往楼下看去。
听到电话声过来的曾杰,看见站在窗口的凌晨,想也想到是什么事。
凌晨说:“我这就下去。”回身看到曾杰,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出去一会儿。”
曾杰点头。
凌晨穿好衣服,站在门口,觉得好似有什么应该交待,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说什么,只得走了。
曾杰在窗口,看到雪地里站着一个一身鲜红的女子,那女子看见凌晨,就笑着跳到凌晨身上,双手双腿紧紧缠住凌晨,然后往凌晨脖子里塞了一团雪,放开手跳掉了。
两个年轻人,在雪地上笑闹追逐。
我听到花开的声音。
曾杰慢慢退回屋里黑暗中去,一种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将他包围,在那种声音之下,曾杰轻声道:“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所有,包括卑鄙与卑微的。
四十三 我明白
下午约三四点钟,凌晨终于回家,进了屋也不出声,直接回自己的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听那声音,看那神态,似乎这一天过得并不快乐,或者至少,那不是个快乐的结束。
曾杰从冰冷中一下缓和过来,被老男人宠坏了的凌晨怕是没耐烦去哄一个青春期古怪精灵的小女孩子吧?虽然小孩子吵嘴只是难免的事,可曾杰隐隐仍看到一线生机。
他站在门口,想进去安慰,转念一想,年轻人失恋,只得让时间来医治罢了。此时让他尽情享受少年维特的烦恼才对。人生能有几次这样单纯地为爱苦恼呢?
可是不,凌晨没有同小女朋友生气,正相反,廖玫的父母都不在家,两个小孩子趁机偷偷在一起吃了苹果。
这个果子也不是不好吃。
只不过,凌晨觉得这只果子好似色香味都有不足之处。
如果从来没吃过苹果,自当觉得此味只应天上有。
即使不觉得美味无匹,也不会挑剔:这只果子有一点涩,如果是成熟的果子,应该更甜美。
凌晨在进入廖玫身体的那一刹那儿闪过的念头是:“原来不过如此。”
少了一点什么?
少了一点盼望与期待。没有盼望没有期待过,这东西就不够珍贵。
少了一点迟疑,凌晨太急于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来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了,而廖玫略带羞涩,也只是扭开头去微笑并无拒绝,从第一个吻到尘埃落地不过半个小时。象猪八戒吃了个人参果,没嚼就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