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卫子夫算是个什么东西呀!竟然为了固宠,把自己的亲弟弟也拉进来!要本宫去看望她?她也配?!不长脑的奴才,难道本宫就配和那种贱人并列?!”
她对内侍一指地上的宫女,“给我打!”
粗大的棍棒举起来,接连不断地落下。哭泣惨叫混合着殴打发出的噼啪声,久久盘旋在清冷的长门宫中。
陈皇后无处发泄的怨恨,很快就使得身边的宫女宦官死伤过半。
***
“你没有遵守约定。”韩嫣盯着刘彻看了很久,“你答应过我,在他长大成事前不会碰他。你失信了。”
“对,但那又怎样?朕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应该早知道了吗?”
“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朕一直是这样。朕是男人,喜欢狩猎更喜欢美人,各种不同的美人。王孙,你也是男人,你应该明白的吧?”
“我不明白!”刘彻不三不四的回答和态度,让韩嫣都在全身颤抖。
“是吗?那就是朕的不是了。”刘彻笑起来,靠过去,伸手把玩韩嫣的头发,“朕知道这很让你生气,可这是朕的老毛病了,所谓食色性也,朕改不了的。以前改不了,现在改不了,以后也永远改不了。”
韩嫣注视着刘彻,那眼神让刘彻心中一颤,手像被烫到一般松开了他的头发。
“是朕不对!统统都是朕的错!”他突然咆哮起来,“朕毁了你,现在又毁了另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样的朕,你还会说喜欢吗?啊?!你说!这样你还会喜欢朕吗?!如果不,那就快走吧!离开这里!到匈奴那里去!他一直在等着你!他会不要妻子不要孩子,永远只要你一个!”
剧烈的碰撞声,混合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以及布帛撕裂的刺耳之声。隔着帘幕,卫青惊恐地望见两条模糊的影子,晃动着纠缠在一起。熟悉的嗓音发出的惨叫,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不再是懵懂不通人事的稚儿,他当然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恐怖的记忆开始被唤醒。
卫青跑开了。他觉得如果继续待下去,自己恐怕会疯掉。
寒夜漫漫,月光下小径上铺满红黄枫叶,又到萧瑟深秋。到外面吹了吹冷风,这才稍微平静一些。一个酒坛出现在他面前,抬头,看见的是公孙敖的笑脸。
“值夜的时候不可以喝酒。”
“值夜时也不可擅离职守。”
“…………”
最终还是找了处坐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坛酒大部分是注定要进公孙敖肚子的。十四岁的少年只是敬陪而已。
“来,尝一口。”
“不要。太呛人了。”
“不会喝酒算什么男人啊。”
“会喝酒的女人多的是,难道她们喝几口酒就变成男人了吗?”
“……你的歪理越来越多了哦。”
“是被谁训练出来的呀?”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他不明白,皇上对韩大人这么坏,为什么韩大人不走呢?离开这里,天大地大,哪里不可以去?
难道说,韩大人舍不得放弃这荣华富贵吗?想想也是,奢侈惯了的世家子弟,要轻易放弃自小过惯的生活谈何容易。而且据说皇上赏下的钱财粗粗估计便有几万万,这个恐怖的数字让他完全无法作出具体想象。……不,韩大人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是贪图钱财的人,又怎么会舍得用黄金做成弹丸来当玩具呢?
正胡思乱想着,几名禁军出现了,“卫大人,有贵人相请。”
“贵人?是谁啊?”卫青问。
“卫大人去了就知道了。”说着竟然要上前拉卫青。
“等等!把话说清楚了!”公孙敖挡到卫青前面。
为首的禁军不耐烦起来,突然当胸一拳击去。公孙敖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宫苑中动武,这一下挨的结结实实。在这个空挡,其他禁军蜂拥而上,将一个麻袋对卫青迎头罩下。
看到他们将麻袋抗起就要离开,公孙敖急忙想去阻止,为首的禁军却挡住了他。一剑刺来,公孙敖出剑挥挡。
“哼,匈奴的野种,要不是长公主仁慈,就连你也一起结果了。”对方不屑地撇嘴。
“哪个长公主?”
公孙敖并不在乎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公孙家祖先是移居到中原的匈奴,不怀好意的人总是会用类似的方式在背后谈论公孙家,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等你到了黄泉,问问那小男娼不就知道了?”对方架住公孙敖反击的剑,用力将他推挡开,同时往后跳开,追随同伴迅速消失夜色中。
公孙敖想去追,脚下却直发软,头脑也晕乎起来。不好,酒劲上来了!一下跪倒在地,他用力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恶,一直以为像喝酒误事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想不到今天这该死的酒竟然让他眼睁睁看着卫青被抓走!
旁边是一个池塘,公孙敖歪歪扭扭地过去,跳下,让深秋冰冷的池水驱散体内的烈酒。
阿青会被杀!被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所杀!得赶快去救他!
***
被装在麻袋里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抗着自己的人快速地前进。
对方终于停了下来,跟着自己就被重重地丢到了地上,摔得好疼!依照对方的速度以及转弯的方向和次数,卫青暗暗计算自己身处何方。应该没有出宫苑,不是长乐宫,不是未央宫,也不是东宫,更不是建章宫或者上林苑,而是自己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麻袋紧扎的口被打开,却只让他露出头便又在他脖子处重新扎紧。这样他的整个身体还留在麻袋里,伸展不开。墙上仅有的几盏油灯散发的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简陋土墙和粗糙木栏的轮廓,大块大块的黑色浓烈的化不开。这样的牢狱之地,却有两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贵妇人出现。
“开心吧,阿娇?娘把这个小男娼抓来给你出气。”年长的妇人对另一个说,“要杀要剐,全凭你高兴。”
卫青知道阿娇是皇后的名字,较为年轻的便是陈阿娇陈皇后喽?年长的那位想来便是皇后的母亲堂邑大长公主,也即馆陶太主,太皇太后的长女,当今皇上的姑母兼岳母大人。
陈皇后上前,伸手捏住卫青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端详着。
“……就是这张脸,和卫子夫那贱人还真是一模一样啊。”陈皇后手指越捏越紧,长长地指甲掐进了卫青的皮肤里,引起尖锐的痛感。“你想要什么?要钱财还是要官位?说出来,本宫会满足你,然后你就乖乖地离开吧。”
“臣什么也不要。臣姐也并没向皇上要求过任何东西。”皇后会这么想并不奇怪,但那并不是他的意志所能决定的。无论皇上给他和姐姐什么,都只是皇上单方面的交易,姐姐怎么想他不清楚,但那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的回答显然激怒了陈皇后,她反手一记耳光扇去,尖锐的指甲立即就在他脸上留下了四道明显的血痕。
“不要脸!姐姐是个小贱婢,你这做弟弟的怎么也跟着犯贱?亏你还是堂堂男子汉!身为男子,接受另一个男子的宠幸,却是什么都不为?!真真贱到家了!”
她向后退去,甩着手,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因为气愤,身体摇摇欲坠。为什么皇上会喜欢这种除了美貌外无一可取的卑贱少年呢?她不明白,她不明白啊!她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发誓要白头偕老的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