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非常彻底地忽视。”君问晑环视人声鼎沸的大厅,听说今天伍家老爷过四十岁生日,所有与伍家有关的政商好友、近亲远戚全来了,独漏小野猫一只。
呃,忘了说明,他的与会是伍瑛的命令,负责专职扮演她的崇拜者。
那家伙脑子有病,老爱花钱请一堆男人来拱着自己,塑造出自己大受欢迎的假象,殊不知此番作为早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不过也幸好伍瑛的花痴病够严重,每回请“崇拜者”都不止一、两个,绝对是两位数以上。
人多口杂自然好摸鱼,君问晑要还不懂得利用此一机会跷头,被伍瑛整死也就怨不得人了。
趁着其它“崇拜者”对伍瑛大献殷勤时,他借口上洗手间,便想遁逃逍遥去也,谁知道才转出大厅,便被一个蹲伏玄关处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哇……唔!”幸亏手掌扬得快,否则被人发现他潜逃出境就麻烦了。
暗夜里,两只恶狠狠的利眼瞪着他,显然对他的出现十分不满。
“你……”君问晑定眼细瞧。“小野猫,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伍馡给他的答案是一记飞踹,目标直指他的小胫骨。
“又来这招。”人总是有学习能力的,被揍了这么多回,他要还学不会应付,也枉生为人。
侧身一闪、左臂一拐、右手一推,君问局顺利掳了伍馡穿过回廊、避进厨房里。“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见人就要踢要打,像只刺猬似的,你这样怎么交朋友?”
她不说话,只是猛力挣扎着。
君问晑一气之下攫住她的下巴,手下劲道强得让她双颊立刻出现两块瘀痕。
但伍馡似乎不怕痛,他捉得越紧、她扭动得越厉害。
一时间,君问晑也给闹得手足无措,不免怒火更炽。“你够了……咦?”他还没说完,一阵裂帛声起,原来她挣扎得太激烈,竟连自己的衣服也给扯破了。
几块瘀痕、伤疤自她破了一半的苎襟中露出,让君问晑不觉看呆了眼,下意识
松了手上的劲道。
“是谁把你打成……呃!”未尽之语又淹没在一记闷哼中。
原来是伍馡乘机咬了他的手臂。
他眉一皱,分不清心底的抽疼是来自她的啃咬,还是发现伍馡竟是名受虐儿,而这也给了她莫名的举止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第一次仔细凝视她的脸,发现她的五官不如伍瑛精致,却十足有个性。稍粗的眉虽不娇媚,却添了股英气,双眼又圆又亮,充满了野性的魅力,不过可爱的樱唇却紧紧抿着,还微微发抖,泄漏出她心底的不安。
在不安什么呢?他往下看,瞧见她纤细的手脚,异常的瘦弱。
他好奇拉起她那身看似质料一流,却不怎么合身的衣裳,发现被衣服遮住的部位也满满全是伤痕。
“老天!”她到底被虐待多久了,难不成这副长不大的幼儿体型就是长年饱受虐待的结果?
他突然觉得好生气,打人的混帐知不知道“他”的行径几乎毁了一个无辜的小孩?
而更有甚者,伍家的人竟对此一现象完全视若无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觉咬紧了牙根。“你不是伍家的大小姐吗?为何会……”
咕噜、咕噜!一阵腹鸣声乍起,打断他的呢喃自语。
他怔愣低下头,瞧见她唇角一道血丝。
“你……你真把我的手当鸡腿吃啊?”居然把他的手咬得都流血了;而他没发现。
摸着依旧泛疼的胸口,它的抽搐比臂膀更甚,难怪他没有注意到手上的伤,因为被心口的痛压下去了嘛!
“我的手不能吃的。”他柔下声音对着伍馡说。
她睁圆一双木然的眼望着他,似乎不明白这会儿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这样的她,他眼眶一时酸涩了起来。
“你饿了吧?”他的手高高抬起,本意只想摸摸她的头,以示友善,孰料她却双手抱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只露出两颗圆滚滚的黑眼珠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他愣了下,蓦然想到。“该死,你以为我要打你吗?”
她一声不吭,瞪他如故。
“你放心,我从不打女人和小孩的。”他轻道,与柔声相反的是胸口上正剧烈增加的痛与怒。
他知道世间不是完美的,可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拥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让小孩子当牺牲品。“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即使伍家富可敌国,恶势力无远弗届,为了伍馡,他愿意挺身相抗,不过……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喂饱她。
“你想吃什么?三明治好不好?”他问。
她置若罔闻,仍是一脸戒备的神情。
“怎么不说话?”他这才想起从未听过她的声音。难不成她不懂语言?
她撇开头不理他。
“你啊!”他轻叹一声;不过这反应至少表明了她是听得懂他的话的,只是不知为何不愿开日答。
“那就做三明治吧!”放开她,他自顾自找材料煮食去也。
才得自由,她又想跑。
他悠悠丢下一句话。“你也看见了,今天家里开宴会,除了我之外,你大概找不到其它闲人做饭了,要不要等随你。”
“宴会”二字让她脸庞罩上一层阴郁,那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活动,可如今……她只觉得慌、只觉得怨、只觉得难过。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不懂,想了好久也不明白。更有甚者,她连这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都忘了,只是每天忙着求生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刻吗?不晓得,毕竟,她连求生的时间都不够了,哪儿考虑得了那许多?她只要活得下来就好。
“好啦!”费了半个小时,君问局终于做好一大盘三明治,用的虽是现成材料,但为了哄她开心,他还特地为它们雕花做形状。
原以为她会高兴,岂知他才把盘子递到她面前,她突然跳起来,将整个盘子撞翻落地、摔成一堆碎片。
“你干什么?”她这般防备别人,教人如何帮她?“我告诉你,你……喂,你……”他愣住了,她竟徒手捡起两块落在碎瓷盘间的三明治,转身逃了出去。
那模样就像只弃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好不容易找到了,立刻把食物叼到安全的地方去吃,以免再受打扰。
“可恶!”用力一拍地板,他的心痛死了。“即使被告诱拐我也不管啦!”一定要将伍馡带离伍家,再让她在这里生活下去,怕她一生就这么完蛋了。
不过伍家势力庞大,行动前非得详加策划不可,否则他自己落难不打紧,再陷她于更不利的情势他会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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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室里,伍馡唏哩呼噜地吃完君问晑为她做的三明治,心满意足趴在地板上,昏昏欲睡。
想不到他的手艺这么好,早知道她就多抢两块再跑,就算今晚吃不完,藏起来当明天的饭也好。
唉,小后悔,不晓得明天还有没有那么好吃的饭可吃?
不过
瞥眼瞧着玻璃窗外幽暗的天际,明亮的艳阳早被昏黄的月娘所取代,一天过去了,代表她又偷得了一日的生命。
在这场生存战中,她再度赢了一回,是否该觉得高兴呢?
“嘻……唔!”笑声变成哀叹,以她的情况,赢不嬴又有何差别?
“原来你也会叹息啊,我还以为你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呢!”一个闲凉女声自门口悠悠传了进来。
伍馡忽地跳起身,恶狠狠瞪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