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伍馡情况大好,经由他近半个月来的调理,她正似初春的嫩蕊,摆脱死寂、露出新绿,只等着花期到来,便会绽放出最美丽娇艳的花朵。
小野猫二他提着一只竹篮踏入伍家,开始呼唤她。“你在哪里?小野猫。”
伍馡从花丛里钻出来,一股脑地扑进他怀里。
“你又躺在地上睡觉了?”他一手接住她、一手轻拍着她沾了一身的灰尘。
她腻在他怀里撒娇。
“好好好,我知道你乖。”他笑,彷佛有种多了个妹妹的感觉。
不过这个妹妹很奇怪,无论吃饭睡觉都喜欢躺在地上,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她,她抵死也不止目上床或上餐桌。
为什么呢?在他读的儿童心理学丛书里,并没有这样的案例。或者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不会死心的,她是人,又不是畜牲,成天在地上爬像什么样子?他一定要把她教育成一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他牵着她的手走近厨房。
“小野猫,我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蓝莓冰沙喔!你去餐桌那边坐着,我盛给你吃好不好?”
伍馡抬头看了他一眼,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但紧贴在他腿边的身子却是怎么也不止目移动。
“餐桌不会吃了你的,好女孩应该学会餐桌礼仪。”她总不能一辈子当只“小野猫”吧?虽然他觉得这样的她也很可爱。
她默然,野性的眸底一片忧怨。
“小野猫:….”唉,这正是他一直无法教会她正常生活的原因;她凄楚的眼神太可怜,每每瞧得他万般坚持尽化成水。“今天就算了,打明天起,记住,是明天喔!”他强调。“你一定要乖乖上餐桌吃饭、到房间睡觉,知不知道?”
不晓得她懂了几分,因为她从未开口说过话,他无从分析她的语文程度到哪里?
可她从不吝惜对他展现愉悦的笑容,天真的欢颜恰似林间跳跃的精灵,教人忍不住想掬入手心仔细珍藏。
君问局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直当她是名十岁小女娃。“好乖、好乖上尽管早”
知她的年纪已脱离童稚许久,可她的外表实在让人无法将她与青春少女联想在一起。
她十足享受地眯细了眼。
他又摸了她两下,让她愈加开心地轻哼出声。“舒服吗?”
她没说话,却自胸腔里发出了一记满足的咕哝声。
他不禁笑了起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盛冰。”把她留在饭厅,他转身走进厨房。
她心满意足地趴在地上,像只饱食餍足的猫咪,正等待主人的怜宠。
午后阳光懒懒地照在她身上,布成一圈金芒,悠悠拢出一股温馨平和的气息。
沐浴其间,她舒服得几乎要睡了。
突然间——
喀哒、喀哒,一阵尖锐的高跟鞋声远远传来。
四周的平和顿时瓦解——
伍诽慵懒的身子僵直。
喀哒、喀哒,高跟鞋的声音离饭厅越来越近。
恐惧与愤怒同时布满伍馡的脸。
背脊一挺,她奔到窗户边正想跳窗逃走。
碰地,一只酒瓶没头没脑砸过来。
“你这贱蹄子,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随着酒瓶子之后的是一连串尖声叫骂与拳打脚踢。“滚出去、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来不及逃走,伍馡也干脆地放弃,双手抱头、身子蜷缩成球,任由人打骂。
进来的妇人疯了似地对她又踢又踹。
她一声不吭,直到妇人将她踢飞出去,撞到墙壁,再软软地滑下。神思倏地恍惚,她感觉一股濡湿沿着额头滑落鼻尖,瞬间,她眼前被染成了一片鲜红。
逃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捉到了吗?这一刹那,她想到了死亡。
但奇异地,她并不觉得不甘、害怕,她只是哀伤,死了就再也看不见君问晑了。
听不到他喊她“小野猫”时的宠溺、见不着他为她剔鱼刺的体贴、感觉不到他哄她时的温柔,他……他们将就此永别……
不知为何,这让伍馡感到无比恐惧,比死亡更可怕。
她不要离开君问晑。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反抗了,捡起地上的破酒瓶子朝着妇人扔过去,试图逼退她,但可惜没奶中。
而这举动却将妇人给惹火了。“你找死!”她随手捉起一张椅子就想打下。
眼看着伍都性命危在日一夕。
适时,一个惊呼声响起。
“哇,有冰沙耶!这么热的天气吃冰最好了。”男人的声音清朗又响亮,刹那间似柄光刃,轻而易举划破周遭阴暗的迷思。
妇人狂乱的眸子出现一瞬间的清醒,她看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一身是伤的伍馡,血色自脸上褪尽。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逃也似地,她掩面奔出饭厅。
同一时刻,君问晑冲出厨房,来到伍馡身旁。“你怎么样上她抖颤不停的身躯让他一颗心纠结成团。‘别怕,我立刻叫管家小姐来帮你治疗。’
他伸出手,正想抱起她,但她尚未挣脱被打的阴影,无意识地闪了一下。
很小很小的动作,却让他蓦然一怔,似乎,他们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又因刚才的事而拉远了。
‘小野猫。’他轻柔地唤她。
她紧闭的眼睫几不可见地煽了两下,然后缓缓张开,看到他,眸底立刻涨满水雾。
他心房一紧,下意识脱口道出:‘跟我走吧!’他再也受不了见她身上出现更多的伤痕。‘到我家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他对她伸出了手。
她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我会照顾你的,而且我保证,我的心永远不变。’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许久,默默地等着她的响应。
这一刻,时间彷佛停止了,他们四眼对望,她的诧异迎着他的温柔。
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信任他,但他不想放弃,任手臂停摆在半空中因酸麻而抖颤不已;他的坚持始终如一。
良久之后,静止的时间缓缓流动了。
她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抬了起来,才想迭上他的手,却又无力地垂下。
‘你答应了。’他及时捉住她,将她带进怀里。
她挣扎了会儿,终在他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呜咽啜泣逸出齿缝。
又能看见他了,真好,刚刚,她一直一直想着他啊!
想他的好、想他的温柔、想他的体贴……她想,这辈子再也遇不到比君问晑对她更好的人了。
所以当他要求她跟他走时,她答应了;对象是他,她愿意赌,即便赌错了,有这一段美好时光做基准,她也觉得是赢。
因为是他,君问晑。
满心满眼刻划的都是他,连伍馡自己都没发觉,她那小巧的唇瓣正轻轻地蠕动着,仿真出念他名字的唇形。
‘君、间、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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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饭厅里发生的事,君问晑看得一清二楚。
初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位一局贵典雅的伍夫人怎么可能就是经年累月虐待伍馡的人?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伍馡被打得全身是伤,他再也忍不住,正想冲出去救人时——
‘慢着。’杨芷馨突然出现挡住他,将他拖出厨房。
‘你早知道的对不对?虐待小馡的就是她母亲。’君问晑质问。
‘这位伍夫人并非伍馡的亲生母亲。’她冷着声说。
‘什么?’难不成其中另有内情?
杨芷馨无奈地道:‘蝶园的由来你知道吧?’
‘是伍家老爷为了他最心爱的妻子,孟宇蝶而建的。’
‘孟宇蝶就是为了生伍馡才难产死的。当时,伍家老爷痛不欲生,几次欲随妻而去,自然也管不到新生的女儿和公司。’眼望这偌大的宅邸,回想府里成串的悲剧,杨芷馨也分不清这其中究竟谁对谁错?‘而现任的伍夫人则是那时老爷子的秘书,她在老爷子最痛苦的时候,一肩挑起伍氏企业和伍家所有问题。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你看到的一片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