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接?本王就不好意思走了。”北静王定眼看着兰芳,看到他的害怕表情,更为得意了。
兰芳站了一会,盒子还捧在他眼前,他回头对师兄们说:“这礼太重了,你们别看,都站后面点。”
众人面面相觑,想想兰芳自有他的为难之处,于是都往后站了几步,只有言武还站在兰芳身旁。
北静王一脸坏笑,“好东西怕人看吗?”说完自己去掀开盒盖。
两个银盒,一个装着把手镶宝石的鱼鳞九节鞭,这就是打伤兰芳的鞭子了,言武却看不懂,另一个盒子里翡翠色的粗长柱状物是什么?只见兰芳皱起眉,撇开头,连看都不想看。
言武于是自己伸手去接礼,“谢王爷赏,给王爷送驾!”他把盒子关上。
“哈哈哈兰芳,你是破鞋再修给翻成金缕鞋了啊?哼!可惜鞋就是鞋,只能穿在脚下,戴是戴不了头上的,我们走!”
北静王走出后,言武担心的看看兰芳,“你怎样?有没有吓着?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兰芳瞪了他一眼,
“谁会被那只死狗吓着?狗放的屁当然是臭的,下去闻就好了,谁在乎!那两个破盒你还捧着干什么?死狗只能送烂骨头,什么王爷嘛?兔爷一个!”
言武看他还骂人骂的威风,这才放心,“就是你会骂人,你不想看这东西,我丢掉它,免得你看了心烦。”
言武才转身,兰芳就改变主意了,“别丢!先把盒上的宝石挖起来。还有,那鞭子我要。”
“你要鞭子干什么?真要的话我给你买条新的。”
“我就要打过我的那一条!我要挂房里日日夜夜盯着它,越是想到过去的痛苦,越让我有勇气面对未来。”兰芳说着把盒中的鱼鳞九节鞭取出,看了看,坚定的扬起下巴对言武一笑。
***
北静王叶世容回府以后越想越气,端亲王亦擎把段玉楼霸占了就算了,这苏兰芳已经给他占过了身子,竟然也把他由自己口中抢走?不过他的爵等差上亦擎一大节,而且亦擎是皇上眼中的大红人,文武百官也都巴结他,自己也拿他无可奈何。
苏兰芳……他的脸蛋简直是迷死人了,柔软的身体摆动的样子更让人爱不释手,那张倔强的嘴总是不肯求饶,让他更兴奋的折磨他。
原本再过几天等新建的园子盖好,就要买下苏兰芳,把他藏起来,让他成为自己的禁脔。想不到他趁自已抽大烟抽到不醒人事后,竟偷跑出府,还往怡园避不见面去了,可恨!他非得把苏兰芳弄到手不可……
“王爷,纳喇德拉大爷求见。”
他一向是不跟那些远的不能再远的贵族旁枝交往,那些人穷得当裤子了还死摆场面。这纳喇一族更糗,连世袭的王位也因为前王爷犯事搞丢了,不过只有纳喇德拉跟他意气相投,偶尔登门他并不反感。
他叫进了纳喇德拉,两个人如常,又叫了些小相公陪酒,酒酣耳热之际,开始动手动脚的。
“纳喇大爷别啊别在这儿。”纳喇德拉怀里的那个小家伙,胸口被他抓痛了,忙把他推开。
“小贱种!连你也瞧不起大爷吗?要不是老头子犯了事,现在你也得叫我一声王爷!”纳喇德拉已有几分醉意,粗暴地咬着他的耳朵,让他痛得哭出声来。
“好了,放过他吧!纳喇德拉,你家老头子当年倒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好好的军粮给他管得生霉,难怪皇上龙颜震怒。”
纳喇德拉愤愤不平的说:“只怪我那个不知羞耻的姐姐,跟人不知怎么搞的生了个野种,死杂种坏了风水,老头子倒是给他连累了。”
叶世容笑得吐出口里的酒来:“杂种能坏什么风水?脏唐烂明清鼻涕,哪朝哪代的大家闺秀不传些丑事的?那初夜见红的假鸡血我都看过呢!你不要乱扯,明明就是你家老头儿糊里糊涂的,让要紧的军粮给潮了。”
纳喇德拉认真的说:“真是那杂种害的,你不知道,他从小长得像个妖精,没看过小孩子是那样子的,一张小嘴又利,骂人骂得顺口,好像有个大人藏在他身体里说话。几个堂表兄弟一块念书,就只有他过目不忘,像是有鬼在他耳边提词似的。小小年纪竟远远听到人家抚琴,就不学自通……”
叶世容更笑得的下可遏抑,“那分明是个天才了,你们心里有鬼,倒说他是鬼。”
纳喇德拉恼羞成怒,“他真的不对劲,如果就着阳光近看他的眼,他的眼会变色,多可怕,变成金绿色的!这算是人吗?”
叶世容突然收了笑,“眼睛会变色?”
“我没说谎,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金光照了发金绿,若是银色月光照了就闪烁着银绿光,真像鬼魅一样,家里没人喜欢他,连下人都躲着他,他娘更是看了那双眼就要发疯。”
“他人呢?我要见见。”叶世容想起另一双会变色的眼。
“老头叫人拉出去卖了,再留他下来,只怕要家破人亡,真给他气死了!”
叶世容沉默了一阵子,皱眉头说:“你听过苏兰芳的戏没有?”
纳喇德拉尴尬的说:“秋水堂哪是我去得了的?老头丢官之后家里银子用得紧……”
叶世容打断他的话,“那杂种多大岁数?”
“谁知道?十六、七吧?对了,我七岁那年他出生……那是十五了。王爷要见他?谁知道给卖哪去了?”
叶世容得意的笑起来,“哈哈哈……天意!天意!兰芳,你逃得出我手掌心吗?纳喇德拉,你说银子不够,我倒有个好生意跟你做,包你赚钱又出气。”
叶世容斥退下人和两个小相公,关起门来,不知和纳喇德拉说些什么。
***
台上的人照例下了台,站在台边接礼,兰芳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笑盈盈的接过每份礼,跟言武领着一群配角向送礼的人道谢,这些是观众知音珍惜的赠予,而不是有所欲求,让他觉得能收礼也是一种光荣。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一个青年公子,打扮得雍容华贵,头上戴着雕金坎宝束发,齐眉勒着湘绣龙凤金抹额,湖绿色的百蝶穿花绣缎袍,长穗编花硬腰带,含着怒气与哀愁,走到兰芳面前。
“董鄂修罗?”他语气悲恸的问了一声。
兰芳惊愕的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听到他曾拥有过的名字,“舅舅!”
“真是你?修罗,你让我找得好苦呀,大老爷死了,我想找你回家,怎么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今天来听名旦苏兰芳的戏,看到你那双美目,我才知道是你在这儿粉墨登场。”
兰芳皱眉看着他,从小这个小舅舅,就是领着众人欺负他的头儿,找他做什么?还说他一双美目?以前都叫他臭妖怪的……“我不该再叫你舅舅的,纳喇大爷,兰芳是个戏子,你找我干什么?当初拉我出府时你还在一旁帮着踢了几脚,是不是踢不够,还想再添几脚?”
还是这张可恶的利嘴!
纳喇德拉装出后悔万分的样子,“修罗,你虽跟了娘的外姓,可也还是我纳喇家的人,我从前是年轻不懂事,跟着德誉、德亦他们瞎起哄,老欺侮你,让你受委屈了。你跟我回去,再没人会欺负你,我们是一家人,怎能让你沦落风尘?”
兰芳鼻头酸了,一家人?他们从不把自己当一家人,大家围着吃饭,他跟着下人在厨房里吃剩菜,因为他不能出现在外祖父面前。每个家族聚会,他都是被藏起来的那一个,远远的听大家欢笑着,他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