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胆敢辱我皇家颜面,罪无可恕,皇兄待会便派人去抄了他的家,再把他那颗狗头拧下来给你出气!」
朱正昭登时吓白了一张脸,坐起身来抱住皇兄的腰死不松手:「太子哥哥,不要啊!我只想吓吓他,你可千万别伤他!我……我其实很喜欢跟他说话,他也常常逗得我很开心,我那般戏弄他,原是我的错处多些……不关他的事啊!」
太子殿下森然看著皇弟那幅焦急的神态,胸中只觉一阵狂怒涌上──
自小到大,这个皇弟最是任性,除了在他面前偶尔低头认错,即使对著父皇也是嘴硬得紧。
在旁人面前就更是娇纵,即使明知自己有错,也倔著脾气无理到底,现下说起那姓关的贱民,居然这般通情达理,揽错上身,唯恐他这个皇兄伤了那贱民一根毫毛,再回想皇弟说起那姓关的如何可笑时,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羞涩之意,哪里有半点鄙薄取笑的神气,活生生便是一幅少年怀春、意乱情迷的模样!
宫中乃是天下最最奢靡淫乱之地,早传出有某某皇子蓄养男宠的流言,若皇弟真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年少荒唐而已,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自会睁一眼闭一眼瞒著父皇,眼下这等情状却是危险之至,皇弟竟拉下了皇家颜面忍著脾气任由那姓关的欺负,怕是已经动了真心了,那姓关的当真胆大包天、其心可诛!只不知两人走到了哪一步,莫非……
想至此处,他那颗大哥的心简直悬上了半空,冷汗涔涔而下,语调凄厉的高声问道:「十二,你老实说,那姓关的贱民可曾对你做出什么无礼之举?」
朱正昭平生第一次看到皇兄露出这般恐慌之态,只吓得呼吸一滞,愣愣回道:「有啊……不过我也没真的怪他,是我先出手欺负他的。」
太子殿下脑子一昏,险些晕去,「什么!你快些告诉皇兄,他是如何欺负你的!」
说起这个伤心的话题,朱正昭又忍不住红了眼,「……我靠过去,他便往后退,我再靠过去……他便用了那么大的劲把我推下了床……呜……他好狠的心,我身子都摔痛了!」
……简直是反了!堂堂皇子投怀送抱,那姓关的贱民竟敢不识抬举!不不不……幸好那姓关的不识抬举……太子殿下千般恼怒、万般无奈,无数复杂的心情只化作一个阴森的念头──此人绝不可留!
不过须臾之间便定下这个一了百了的主意,太子殿下冷冷一笑之后方抬起头来,柔声安慰哽咽不止的皇弟:「十二,乖……别再伤心了。这等不识抬举的贱民何足挂齿!说不定他今日冒犯天颜,明日便招来天遗,嘿嘿……」
朱正昭用衣袖擦擦眼泪,眼珠转来转去,一心想著那关大少的倒楣样子,终于破泣为笑:「嗯!呵呵……他明日便要生意赔钱,亏得血本无归!哈哈,那天杀的吝啬鬼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哪知皇兄此时杀心已起,回宫便召来近日跟在他身旁的那名侍卫细细追问。一问之下,得知那姓关的原是京城首富的关家大少关天富,接著更急召了朝廷里专司情报密查之务的主事人来见,交代下若干秘密任务,誓要把那姓关的祖宗八代都挖个清楚再去下手。
对此一无所知的朱正昭朱少侠,跟著宫里那一大堆人心有不甘的迎来了新年。
宫中过年不同于民间,那繁文褥节多得令人消受不住。他日日被拖在宫里,险些真的拖出病来,好在过年时父皇与太子哥哥陪著他的时辰也多了不少,这才耐著性子一日日熬到十五之后。
元宵一过,父皇与皇兄又再国事繁忙起来,闲得发慌的朱正昭只想出宫去见那个天杀的关某人,想起上次受了那么大的气,又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去。思前想后,那一肚子的话唯有说给他的思齐哥哥听,也好顺便出宫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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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约了赵思齐,两人照样在京城中有名的酒楼「飘香阁」相见。赵思齐治好了那身胞疮不说,面色比往日更添几分红润,显是心情大好、春风得意,眉眼间的盈盈笑意衬得那幅精致美貌光彩照人。
与赵思齐同来的还有一人,浓眉俊目,身材颀长,尊名唤作杜剑横是也。朱正昭一见他便知他定是思齐哥哥心上的那个冤家,只因两人间眼神脉脉、眉目传情,简直教他这个多出的第三人浑身不自在,说的话也经常被两人过耳不闻。
直到他嘟起一张小嘴猛灌茶水,赵思齐才回神向他赔罪,还道这次特意带了剑横来与他结交,心中不快之事都已成过去,只想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为自己高兴。
朱正昭甜甜一笑,挥挥手道:「我可没这么小气,思齐哥哥,你气色这般好,可见他对你也不错……我为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番话哄得那两人眉开眼笑,都使出浑身解数不住夸他,赵思齐本就口才过人,那杜剑横也曾花间风流,这两人一齐出手那还了得,自然哄得他心情爽利无比、飘飘然如入云霄。
说了一会闲话,他心中的真烦恼也藏不住了,这几天来的委屈牵挂都一股脑儿倒将出来。那两人本是兴味盎然的听著,到后来却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目间俱是忧色重重。
他见这二人都哑巴似的不开口,忍不住好奇询问:「思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杜家哥哥……你怎么也不说话?」
赵思齐眉头微皱,苦笑著问他:「小十二……你这些日子十分烦恼?想到他时连觉都睡不著?想起他的好处便十分开心;想到他待你不好处便会十分伤心?但若当真见了他……却又什么怨恨都不记得了,只想他理你就好?」
朱正昭愣了一愣,面上泛起惊喜羞涩之色:「正是如此……说得再准没有了。思齐哥哥,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我这些天连膳食都吃不好,觉也睡不著,莫不是生了什么病吧……」
杜剑横也苦笑了一声,接著问道:「那……你可曾想要与他肌肤亲近……他若不愿与你亲近,你便心情郁结烦闷不已?」
朱正昭「啊」下一声,脸上飞红一片,低下头小声回道:「这你也猜得出来……杜家哥哥,你当真厉害……我也不知怎的,只想靠得他越近越好,但若换了旁人……我连手指头都不愿碰上一碰。」
那两人此时一同苦笑,看著他欲言又止,待他开口问时,两人都劝他莫再去见那位关大少。现在不见,以后不见,最后永远都不要再见为妙。
他大是疑惑,连连追问为何不能再见,那两人只是叹气,道你若再见他,你们两个都是后患无穷。
他出了一会神,脑子里不断浮现那人各种各样的表情,无论可笑吝啬的还是一本正经的,抑或闭著双眼狠狠推开他时的和掀动著嘴唇犹豫不决的,都是那般清楚分明、难以割舍。那两人看著他面上缠绵纠结的神态,双双心下雪亮──要他再不见那关大少,显然是难于登天。
果然,还未等两人说出更多劝诫之辞,朱正昭已经猛摇其头,斩钉截铁的大声道:「我要去见他!莫说是日后……现下一想到他我就心痒难熬,病了就病了吧……反正我要去见他!思齐哥哥,杜家哥哥,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