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她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他。
“叫我吗?”一个飞扬的男声响起。
常如枫一惊,抬头,直迎上匡云中温和若冬日初阳般的笑脸;激动的心湖逐渐平静,只剩下一点点幸福的涟漪在其中扩大、荡漾、再扩大……
“你怎么来了?”她轻问,羞怯怯地走近他。
“我来接你回去啊!”他笑着搂住她的腰。“让你”个人去打这场硬仗,我良心过意不去,所以来哄你开心当赎罪。
“油嘴滑舌,就会说浑话。”可她真被说动了,放弃郁闷,笑成一朵迎风招展的娇花。
“你不喜欢听啊?”他难过地低下头。“那算了,反正你也快听不到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要走?她倏然僵直了身子,相处得太快乐,她几乎忘了,他终得回中原振兴家业。“你要回中原了吗?”
“你想哪儿去了?”他啼笑皆非。“我说‘你快听不到’的意思是,麻烦即将上门,我也没空再讲浑话逗你了。”
“麻烦……”噢喔!她看到了;远远走来、一派兴师问罪状的男子不正是常泰吗?“伯伯。”她敛衽为礼。
“不敢当,我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小人物,岂承得起常大小姐一句‘伯伯’称呼?”常泰讥讽。
常如枫直想翻白眼,明明长得一副圆圆润润、仁慈和蔼的弥勒相,为何心肠却似虎狼,又狠又毒?“伯伯有事找我,可以请下人通报,不必特意来寻。”
“整个早上,我至少请下人通报十次了,你常大小姐有空见我这号小人物吗?”
“我一直待在灯园里,并未接获通报。”
“当然啦!眼下常府就你们两个女人当家,谁理我这个外来客?”常泰尖酸说道。
常如枫双眉如结。“伯伯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削我。”她是守礼严明,非到逼不得已,绝不轻易展现情绪,以免惹人笑话;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泥娃娃,发起火来还挺可怕的。
“大小姐言重了,我是什么身分,岂敢削你。”
耐性耗尽,常如枫瞪圆杏眼。“伯伯若没要事相商,恕侄女不奉陪了,再见。”她起步欲走。
“站住,常如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常泰怒喝。
“你不是说你只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小人物?”要讽刺,她也会。
匡云中在一旁扯着她的衣袖,拚命要她别乱来。
常如枫不明白,向来勇于挑战权威规矩的他,为何突然变胆小了?但她不高兴却是真的,离去的脚步不觉更快、更急。
“常如枫,你那是什么口气?”常泰暴跳如雷地追上。
常如枫才不在乎常泰说些什么,迳自走得飞快,将他远远抛下。
“吃那么胖,追不上我活该。”她跑进自己房间,反手正想关上房门。
匡云中在千钧一发之际挤入,不过常泰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跑得太慢,因此只能瞪着那紧紧阖上的门扉跳脚叫嚣、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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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顺公公真是天才,不过几天时间,便叫人清光了常如枫房里的毒蛇,家具摆饰也全部换新,还她一间洁净清幽的闺房。
否则,她哪有胆量重新步入这间曾带给她地狱般可怕经历的房间?
匡云中溜眼四顾了下周遭的布置。“嗯,顺公公做得不错,这房间看来焕然一新。”
她不理他,迳自走到茶几边,伸手倒了杯茶。
看到她僵得媲美铁面具的臭脸,他也知她恼得不轻。“怎么,在生我气?”
她皱着眉头,厌恶写在脸上。“我真搞不懂,你不是很勇敢吗?为何如此怕常泰?”
“他是你伯伯,我尊重他有什么不对?而且是你教我要守礼的。”
“尊重是要看人的。”她放下茶杯,手指点着他胸膛。“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你没事给那些行为下流的人尊重做什么?”很显然,她又气坏了,把什么理智、严谨全抛诸脑后,一意发泄着怒火。
“我想你是误会了。”他摇头。“常泰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贪婪无知;相反地,他应该是心机颇重、而且极端精明。”
“是喔!”她愤愤地坐下。“常泰精明,所以最近常府里发生那些狗皮倒灶的蠢事都与他无关,方才那番痴愚讽刺也不是他说的。”
“或许他是故意让人以为他很蠢呢?这样别人便会对他减低戒心,他想干坏事也会方便许多。”
“你是什么意思?”
“常泰曾是常家继承人选之一,我听说你家选传人,向来不论排行,只讲能力,他若无能,你爷爷、奶奶敢将家业托负给他吗?”
是啊!她记得爹在世时,也常说他有个聪明绝顶的大哥,没理由不过二十余年,一颗人脑就被换成猪脑啦!“那他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戏?”她问,边端起茶杯凑近唇边。
“我刚才不是说过……”话到一半,他突然惊叫。“如枫!”毫无预警地,她在他面前全身发黑、直挺挺地倒下。
“难道茶水有毒?”他惊愕地打开茶壶闻嗅。“无色无味,却沾肤即中,莫非……”是绝毒之毒——断魂。
“如枫!”他拚命呼唤她的名字,她一无反应。
“该死!”他连忙封住她胸前三大穴,以保她的命脉。
“怎么办?”传说中的“断魂”并无解药,除非有内力高强者,愿牺牲己身全部功力为她逼毒,否则中毒者只有死路一条。
匡云中不在乎武功、愿为她折翼,但凭他这些薇未功力,济得了事吗?
“如枫、如枫……”眼见她气息越来越弱,已无时间考虑。“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他当机立断,抱着她躺上床铺,开启机关,躲入密室里。
行功逼毒,最忌受到打扰,因此常府里精妙绝世的机关重地便成了最好的藏身所在。
“撑着点儿,如枫!”他脱去她全身衣衫,双掌抵住她背心,为她运功逼毒。
腾腾白烟冒出他头顶,瞬间笼罩住他两人。
匡云中把功力催得急,但绝毒之毒实非平常,无论他送出多少功力,都像石入大海,无影无踪。
常如枫的脸色越来越黑,气息更趋薄弱。
匡云中心急如焚,却无法可施。“可恶、可恶、可恶——”
眼看着她一缕芳魂便要魂归离恨天,他气冲心头。“不要死!”他吼,内力再无保留,全数送进她体内。
一丝艳红顺着他唇角滑下,失去全部内力的结果将是他与她同归于尽。
“如枫……”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心却无悔。只有一点点憾,他终是个自私人,选择了爱,弃国内众多贫苦百姓于不顾。“对不起王兄、对不起大家,云中辜负各位……”再呕一口血,他的身子开始疲软。
“言哥,看来他是真心喜欢小枫的,你就帮帮他吧!”
神魂半离间,匡云中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声在密室里响起,好耳熟,是……
“这臭小子,居然趁火打劫占枫儿便宜,死了活该。”这是男声,低低哑哑;匡云中发誓,他也曾听过。
“但小枫终究是你女儿,你忍心让他们一起死?”女人又说。
男人沉吟片刻。“唉,冤孽,我也只能求神保佑,这臭小子有良心,对枫儿好一点儿,别再让那薄命的孩子再受苦了。”
“会的,我相信他既肯为小枫舍命,必会待她如珍似宝,就像你对我一样。”女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