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方才才从粮铺下工赶往辜英宅第,与胡翟、左逢春一块过来。
左逢春、胡嘉、胡翟三人又与那一大伙儿搬夫隔了老远,还隔起屏风开了个小桌,菜色精致丰富。
「左大人,请。」胡嘉敬酒。
「请。」
「我大哥本该亲自来敬丞相这杯水酒的,多谢丞相出计玉成其婚事。」胡嘉初见左逢春,一会面便生好感。
「好说好说。」
「人皆道左大人为玉童良相,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胡翟也敬了酒。
一般人确实没啥机会看见当朝丞相,只能听听宫里传出的传言。因为丞相上朝办公的交通工具是盖著帘幕的马车。路上马车多,就算知道那是丞相座车,也看不见里头的人,更何况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哪辆才是丞相座车。
「世人谬赞了。」左逢春亦举杯回敬,坦诚笑言:「咱省了这番客套吧,明眼人不说瞎话,两位大当家的,想必有事问我,不是吗?」
左逢春当初草草两封书信,才有今日好事促成。一信呈予胡翟,直言自己知晓金玉楼活动的用意,想必收信时,辜英已去店查帐,于是直示诱婚辜英之法;一信飞报谊州辜英双亲,谓婚事事急从权,万望勿念,来日辜英将携从妻回乡探望。
左逢春料想那封给胡翟的书信,定已经兄弟三人之眼,三人必对自己将辜英推入此桩婚姻的动机有所疑惑。
他原就想对胡家兄弟开诚布公,且与胡翟在辜英宅第会面后,他时时能感觉到胡翟隐在无所谓的笑容下,那个刺探的目光,干脆自己起个开端,坦诚面对他们的怀疑。
胡嘉、胡翟对瞅一眼。既然宰辅大人都感觉得到他们的怀疑了,确实不必再客套吹捧对方。
「大人为何要将好友推陷此婚姻?」
「为了百姓社稷。」
胡嘉、胡翟不约而同地起了双眼,心下均想:为了百姓社稷?有这么伟大吗?
左逢春不禁笑了,心想:兄弟就是兄弟,两人连表示难解的表情都很像。
「四年前蒙皇上隆恩,封我相位,推行新政。临朝大老多有不服,互相勾结、杯葛朝议,意欲瘫痪新政。我在朝中人孤势单,所言所行无不遭受打压。朝中老臣多欺皇上年少、欺我无后盾,有利百姓之新政推行困难。如果我有胡家在我背后支持我,由深入地方的力量来支持我,诸多政事的推行便不会再绑手绑脚。
金玉楼上上个月中的赠金活动,我本以为是商家为了扩大营业而举办的噱头,本来觉得不值一哂。可是辜英从外地工作回来后,却告诉我胡家祖坟之好、胡家三兄弟无子嗣的可怜和他们必须各自嫁给特定八字的男人才能有后代,还警告我如果不准备娶男人的话,就别让人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那时金玉楼的活动已经闹得扬扬沸沸,因为必须时时留意民间生活的态势,我当然知道金玉楼的活动内容。辜英的警告,让我一对照,便知道你们定在寻人,于是找了人去调查贵店所寻的两组八字为何,所以知道辜英的八字符合其中之一。我只是纳闷,为何你们的活动寻人不是三组生辰,而只有两组,后来想想必是其中一组已有著落。
我心中一合计,若我能因此而帮上胡家的忙,是否就能拉拢你三兄弟的势力,于是修书告知诱辜英娶妻之法。此乃原委。 若贵兄弟不愿为我后盾,逢春亦不强求。」
胡嘉、胡翟注视了左逢春好一会儿,心中均皆感叹,是否位极人辰便得算尽心机,脑筋都动到好友头上了。
胡嘉更是因为左逢春话中的某个讯息而心中有些激动,只是未表现在脸上。方才左逢春说辜英曾警告他若不打算娶男妻,就别让人知晓他的生辰八字,左逢春会不会是自己的丈夫人选?再敬左逢春一杯酒,问道:「大人提到,辜英警告你别让人知道你的生辰。在下是否能请问……」
「要问我的生辰?」左逢春微笑。
「是。」胡嘉坚定地说。
左逢春从袖里取出一方纸笺,递给胡嘉。
胡嘉一看,喜上心头,却不动声色将纸笺递回。
胡翟没看到纸笺,当然想满足好奇心,便问:「纸上写了什么?」
左逢春微微一笑,答:「我的生辰八字。」
「二哥,是你要找的……」胡翟问。
胡嘉点头。
兄弟两人心有灵犀地想:一国之相,娶男人?可能吗?!
「我是你要找的丈夫人选。胡翟另外要找的那组八字,是我。辜英曾对我提过你三兄弟各自须嫁何种八字之人。」左逢春还是那么温温地微笑著说。
「那么,大人……」胡嘉眼中充满询问。
「我不会娶你。」
胡嘉心中一震,不知是喜是忧;胡翟心中一喜,总算二哥不用嫁人。
胡嘉寻思笑问:「但是大人不是想拉拢我们兄弟?既然不愿娶,为何还愿让我知道大人的八字?」
「要我娶你,只须符合我一个条件。」
「大人请说。」
「要你三兄弟立下字据保证,保证你三兄弟成为我强有力的后盾,绝不言悔。」
胡翟脸色一变,冲口说出:「干脆我胡家产业让你来当老板好了!」言中尽是不满之意。这让左逢春直觉到胡翟非常反对联姻。
「我并非要你胡家产业。而是希望,国家政务有需要时,得到你胡家全力配合!」
不管运输、米粮、金钱,若能得到全面的配合,胡家无异是全天下第一大势力,还能有谁可敌?!
左逢春接著说:「当然,若真成亲,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只会帮胡家旺家业,更扩大利润。比如说国家建设所需,或买粮、或运输,你们当然会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能参与招标,甚或由皇上钦点御用,前程可期。」
「如果你娶我二哥就能得到我们三兄弟的支持,何必再把辜英推出来?」胡翟正经八百地问。
「算我做个顺水人情吧……而且,辜英娶胡兴,我绝对相信辜英说的会有后代,这是其一。胡兴势大,为人又精明,能看顾著我这个迷糊过头的青梅竹马,我也能放心,这是其二。你们别看辜英能算,他能帮的都是别人,对他自己漠不关心,能有个人看照他,再好不过。」
「怎么你就没准备点好处给我了?」胡翟讥笑。
左逢春闻言更确定了胡翟其实反对联姻,坦然一笑:「我料定你们当中必有人会反对这条件,原本就没抱著多大的希望,所以才说我不会娶。如若胡二爷真的答应了我的条件,必定是寻求了胡家兄弟的同意,这也会钳制了其它反对的声音,那么我就无须在此时奉上好处。只不过,你现在没收到好处,怎知往后我就不会补以大礼相赠?至于辜英,我相信他娶了令兄一定能幸福,就像他算的那样……」
胡家看著左逢春,对左逢春思虑之缜密,眼中满含钦佩之意。胡翟看著左逢春,心下却觉得这宰狐狸心机实在太过深沉,花花肠子的不可不防。
左逢春心下明白,敬了两兄弟一杯酒。继续说:
「我原是想独自快活过一生,从不考虑婚姻。也不怕两位见笑,我做任何事,都有个目的在。如果,不能达成我的目的,我又何必成亲。说坦白点,要我娶胡二爷,绝对是站在有利大环境的考量下,我才会去做。勉强要说的话,它确实是场政策联盟,你我各取所需,如此而已。在下言尽于此,也不会多花心思在这事情上,因为该说的我都已经解释清楚,就看贵兄弟如何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