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因为老理亲王爷早已归天,而郡璐的骁勇善战,是所有宗室子弟有目共睹的,即使朕破天荒地让他成为同辈之中最早袭爵的一位,可其他的贝勒、贝子却未有微词。”乾隆淡淡地说着。
“而郡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酷,朕并不知道,而是到了近几年,才突然感到他的无礼。”
他想知道答案,所以才会利用缃缥在他心中的地位,想要找出原因,若是不能将他变回原来的郡璐,他势必得亲手刃他!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会令郡璐性情大变?”缃缥微蹙着眉头,脸上写满担忧。
其实看得出来皇阿玛极信任他,也愿意栽培他,但是郡璐的言行举止,会让他替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他该是很清楚的,却为何蓄意这么做?难不成,他有其他的企图?
“缃儿,你可得帮皇阿玛的忙,帮皇阿玛寻回以往的郡璐。”乾隆真诚地说道,慈祥地牵起她的小手。
“若是缃缥做得到的,缃缥一定愿意,但郡璐连缃缥就是襄儿都认不出来了,缃缥实在是没有信心。”
若是可以帮的话,用不着皇阿玛同她说,她便会自动办到,但……
“皇阿玛相信你。”尽管听及郡璐认不出她来,令他感到些许失望,但依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缃缥试试。”
如今,也得试试了……
第四章
过了晚膳的时间,乾隆才差人备宫轿,经英武殿东北角门,送缃缥格格回理亲王府。
宫轿甫停,缃缥赶紧小跑步地走入银安殿里,往右侧的长廊走;进入新房,便见到郡璐冷着一张脸,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房内的厅里。
郡璐微眯起诡邪的眼,俊脸噙着微愠的怒色,不发一语地撤下一旁的佣仆,等着缃缥向他解释。
今儿个一下早朝,便见到理亲王府的轿子似避人耳目地自最偏北的英武门进入,随后便见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在公公的带领之下,偷偷地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让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个蹩脚的探子,肯定是回去同弘历说些什么。
缃缥盈着悚惧的眼瞳,不敢多说一句地站在一旁等着郡璐问话,孰知,她等了半晌,郡璐依旧只是用一双冰冷得伤人的眸子凝睇着她,她局促不安地向后轻挪了一小步。
郁闷的气氛几欲令缃缥透不过气,她只好抬起潋滟的水眸,偷偷地瞄了郡璐一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王爷用过晚膳了吗?”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该问出这令人发笑的问题,但她确实是无话可说也无话可问,可若是不说一点什么来转移这沉闷的气氛,她可能会在事情未解释清楚之前,先行昏死过去。
“用过了,你呢?”
出乎缃缥意料之外,郡璐竟然扯起一抹淡淡的笑,轻轻地牵动嘴角,令缃缥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如想像中的严重。
皇阿玛同她交代过了,要她千万不能说出她今儿个去找他的事,否则郡璐会不高兴的。
方才的气氛逼得她差一点便说出口,不过,难得看见郡璐的笑容,或许事情真不如皇阿玛担忧的那般。
郡璐仍旧是原本的郡璐,仍旧是尚未袭爵前的理贝勒。
“缃缥已用过了。”
“在哪儿用的?”
郡璐依旧噙着魔魅的笑,挑了挑眉,等着愚蠢的女人自动送上门来,向他透露事实。
“在……”宫内两个字,硬生生地被缃缥吞回肚内。
糟了,她不能同郡璐说她在宫里陪皇阿玛用膳,可这下子,她该说她是在哪里用膳的?
早知道如此,她方才便不该问郡璐是否用过晚膳!
“直说吧,本王并不会怪罪于你。”他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噙着醉人的笑,等待着猎物自动卸衣弃甲,自动跳上他的嘴,满足他的胃。
他向来最恨他人背叛他,甚至是欺骗他!
若是这该死的女人为了弘历而背叛他、欺骗他,那么,他会让她尝尝什么叫作生不如死!
“缃缥在……”缃缥望着郡璐蓦地变黯的眸子,惊得冷汗一身。“缃缥在宫内与皇阿玛一起用膳。”
她不愿意讲,但是……终究逃不过郡璐的眼。看着郡璐,她明白他早已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若现下还要装糊涂的话,只怕是罪加一等,倒不如趁着还有台阶可下,赶紧走下来;否则一旦郡璐将台阶拿走,她就得自凌霄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她是对不起皇阿玛了。
“归宁的日子尚未到,你为何回宫里去?”
郡璐挑了挑浓眉,稍稍满意她的机灵,让自个儿逃过一劫,但这并不代表他原谅她!
他站起身子,踏着闲步,不疾不徐地走向仍立在角落的缃缥。
“王爷……”
随着他的走近,缃缥感到一股无以言喻的压迫,想要移开脚步逃离这令她惧栗的威严,却又移不动像被黏在地上的双脚。
“你知道你这么做,所有的皇室宗亲全都会看本王的笑话?”他仍然带着笑,然而冷冷的笑意却不及合冥的眼眸。
他抬起大手,轻轻地勾起她微尖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她绝美的五官,还有那股该死的熟悉感,令他感到相当的不悦!
“缃缥没那个意思。”
惊颤地说出话语,缃缥的心中不只凝着恐惧,还泛着点点凄楚与悲恻,因为以前的郡璐是不可能这个样子的。
他的笑语暖透她的心,豪气干云的爽朗性子,令她深深着迷,就连她厚颜地向他索取貌貅玉佩时,他虽然有点气恼,却也将玉佩给了她。
但是现下的郡璐令人害怕,令人退避三舍,冰冷的眸子底,有着一股噬人心神的寒霜,令人不得其门进入他的心中。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的手突地揪紧她的下巴,冷冷地望着她渗出泪滴的水眸子。
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何老是用一双泛泪的眼瞳瞅着他瞧?仿佛他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看得他心浮气躁!“王爷真的不记得襄儿了?”缃缥扁了扁嘴,幽幽地问,澄澈的眼眸里有着清滢的泪水。
☆ ☆ ☆
他真是忘了她了。
十年的时光飞逝,她的心中一直有个爱笑的郡璐,而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个爱哭的襄儿。
郡璐怔忡地望着她好半晌,邪邪地眯起眼瞳,撤了撤苛薄的嘴,绝情地哼道:“本王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像是五雷轰顶一般,缃缥整颗心都碎了,清灵的眼眸霎时盈满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香腮。
“哭什么?本王尚未与你论罪,你倒是先给本王哭起来了!”郡璐暴喝着。
该死,她到底在哭些什么?
什么襄儿不襄儿的,他压根儿也没听过,这样子她也犯得着哭吗?
真该气恼的人是他。
成婚的第二天,自个儿的福晋便跑得不见踪影,还跑回宫内,若不是他知道她是以清白的处子之身嫁给他,他真要以为自个儿的福晋与弘历之间有着见不得人的暧昧。
“缃缥无话可说。”
缃缥的内心苦涩得以为自己即将死去,她的心被他的话狠狠地剖开,再残酷地戳出一个个洞,任凭刺鼻的血腥熏透她全身。
满怀着希望来到理亲王府,贪婪地希冀他会记得她,然而希望愈大,绝望愈深,深得几乎令她站不住脚,存了十年的希望在刹那间被销毁,所有的爱恋也在瞬间破灭。
十年的岁月,他变得无情、变得残酷、变得嗜血、变得邪魅,他变得彻彻底底,令她无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