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迟钝的家伙
  “过来!”
  余仁杰走在路上,左顾右盼,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叫我?”
  “不然我叫鬼呀!”咱们苏大流氓很极力忍耐才没有一把掐住余仁杰的脖子。
  “有……什么事吗?”
  余仁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怕。挺起胸膛朝苏轼站着的街口走过去。
  “你该不会忘了早上机车停在哪里吧!
  “没,我没忘。”
  “没忘,那你还一直往前走,你是打算用走的回去不成!”
  点点头,余仁杰轻轻说了一声“是”,果见苏轼又端起了狰狞的面孔。
  这个混蛋!我可是特地跷掉降旗典礼,在这里等了一会儿,而这个余仁杰竟然对我视而不见的走过去!
  没好气的喊了一声:“走了。”苏轼掏出钥匙,转身往机车停放地走去。
  难道他要载我一程?
  意识到这一点,余仁杰再度高兴起来,
  这个人真的是个大善人,只是他凶巴巴的模样让我误解了。
  难能可贵的,余仁杰鼓起了勇气跟上前去,心中对苏轼的惧意,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默的路程,两人不知要搭些什么话,直到苏轼骑至余仁杰的住处,这才有新的对谈。
  “谢谢你……载我回来。”
  “不谢。”
  就这两句,然后,苏轼很潇洒又豪迈的驶着机车离去,留下一脸仍旧恍惚的余仁杰,他看着苏轼扬风而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身上楼。
  余仁杰感到有股温暖的热流正流过他的心头,有几次刹车时,笨拙的他都会撞上眼前那宽阔的背、宽厚的肩,然后低声道着歉,不禁一面想到现在小骇发育得真好,放眼望去个个都跟头熊一样,又高又牡,一面又想到苏轼身上所散发的温暖气息,竟有种令人安心又可靠的感受。
  真好,我也好想像他一样,可看看像根豆芽菜的自己,早已过了成长期,现在再怎么竭力也来不及了,唉!
  甩了甩头,讨厌自怜自艾的想法,余仁杰硬是要自己想些乐观的事情。左思右想之后,皱着眉的余仁杰决定宣布放弃,他还真想不出乐观的东西,反倒是想起明日他要如何上班?
  真希望他下个月的薪水能早点发,要不然,积欠的房租跟水电费很可能会让余仁杰露宿街头,记得上星期房东太太才对他撂下很话,下个月再不缴清,就要把他赶走,订金也不会退……真是糟糕!
  余仁杰苦着脸,他想,他还是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洗个澡、好好睡个觉,不要再烦恼下去了。
  弯下身从众多泡面里挑出今天想吃的口味,打开杯口、调味将包、冲进热水,余仁杰小心翼翼的将泡面端到桌上放好,那灼人的热度使他感到心安,就像苏轼今天给他的感觉,于是,急忙找本书盖好,洗了双筷子,三分钟一到……
  “好,开动了!”
  扑鼻的油腻香味、白色的水蒸气,余仁杰夹起面条,一口一口的嚼着,以往觉得美味可口的面,不知为何苦涩了起来?蓦地,余仁杰默然的流着泪,没想到吃泡面的时候他又想起了Hermit,曾经甘之如饴的东西,刹时变得非常难吃,然后,他又想起了苏轼,那个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班班长。
  所以,余仁杰告诉自己,把她给忘了吧!把泡面跟吐司都丢掉,先跟同事借点钱来度日,我要改变,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又呆又笨、做事不用心,要坚强、要振作……要让自己的生命从新来过,认真的生活!
  翌日,当苏轼再度出现在马路旁时,余仁杰已经感动得不知要说什么话了,苏轼丢了顶安全帽给他,问他:“你要走路上班?”
  一听,余仁杰赶紧摇头澄清,“没,不是的,我要到前面的站牌搭公车……”口袋的零钱,可是昨晚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凑出来的。
  “唉,你这人……明明有困难,为什么不懂得请别人帮助?你呀,有时候要主动一点,别老是这么死脑筋。”
  “咦?”这是余仁杰第一次看到苏轼这么没有戾气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听到苏轼为他叹息。
  他是真的在关心我!
  余仁杰又高兴得想哭,不过,这次他硬是深呼吸忍住,他知道苏轼讨厌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咦什么咦?还不是上车,现在我们顺路呀!”
  于是,直到周五,余仁杰上下班全是苏轼载的,这一次,余仁杰鼓起勇气问苏轼,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在我还没搞清楚一切之前,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一直……嗯……”苏轼斟酌着用词,用“了解”这个词太恶心,想了想还是说:“监视你。”
  “搞清楚一切?什么一切?”
  “我要知道是什么东西,现在我会在这里吗?笨!”
  听到这话,余仁杰破涕一笑,活到现在,他觉得此刻真是快乐极了,这个人给了他安心与温暖,令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像当初认识了Hermit一样,让他的心情开始感到愉悦,他可以笑得很开怀,之前Hermit带给他的伤痛,已经有治愈的迹象。
  渐渐的,余仁杰想到Hermit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与苏轼碰面的机会与时间,则是大幅度的增加。
  平时的上课时间,加上来学校与回家的路程,偶尔,在办公室或是校园一角里碰到面,苏轼还会跟他打招呼,虽然仍是一脸凶悍的表情,但,余仁杰已经不再感到害怕,而且,苏轼也很少对他动手动脚,他的暴力似乎收敛了不少,像只被驯服的狮子般,带着不容接近的气势,但却不会伤害人。
  只是,心境上的良好转变似乎没为余仁杰带来多大的好运,虽然他在学校明显有被尊重的趋向,可是真正的民生问题却惨烈的发生了重大事故。
  余仁杰敲着房东太太的门,就是没人回应。今天一下班,回到他住的套房时,这才发现水电都被切断了,电话也拨不出去,当夜晚降临时,余仁杰才了解这是房东太太的杰作。
  敲了许久,余仁杰知道他没指望了,房东太太肯定是借此要他知难而退的搬走,忽然,一阵难过漫了上来,还存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懦弱个性硬是逼着他流泪,余仁杰很辛苦的忍耐住,因为他明了这样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水就无法洗澡,余仁杰可以忍一天不洗,可以忍受厕所没水冲的味道,可是没电就麻烦多了,因为学校下个月就是期末考了,一些工作都得尽快完成,才不会拖累学校的工作团队,他得把学生的作业整理好送检、整理出期末的数学考卷,而且,好像还有几个老师拜托他一些事,这些,都是需要伟大的电力才行呀!
  没电就没法开电脑、没法开电灯、没法出考卷,没法……糟糕的是,连走路也走不好,黑漆漆的室内,对笨拙的余仁杰来说,简直寸步难行,不是一会儿踢到桌脚,就是一会儿绊到放置杂物的箱子,要拿一样东西都显得相当困难,搞得他双脚的十根指头痛得要命,只好什么也不做,乖乖的摸上床睡觉。
  在睡着的前一刻,余仁杰忽然想起了苏轼今天对他说的话。
  “有困难为何不请别人帮忙呢?”
  然后,余仁杰露出了一个微笑,觉得他得主动地去做些事才行,尽管他全身黏腻不舒服,可是他的新想法让他欣喜,然后,很快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