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要断後了,你教我怎么对得起你爸,教我怎么对得起方家的列祖列宗?我死了怎么有脸见他们?”
关於这一点,方筱襄不怪母亲。母亲自幼生在这封闭的渔村中,想法自然传统,更何况,连大部分都市人都无法接纳同性之爱,他怎么能要求一个自小小受传统礼教思想教育的母亲接受这样的事呢?只是,如今他长大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高中生,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自己的幸福。
“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无法达到你的要求,我爱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用—辈子好好疼惜筱襄,不离不弃。”骆浚郑重地承诺。
方筱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真挚。
这样一个对他好的男人,夫复何求?
“你们走吧。”骆母突然这么说。
“什么?”
“就当作我从今以後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们不再有任何干系,你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关我的事。”
骆浚大喊:“方妈妈!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有必要这么决绝吗?
“如果,你没有过得幸福,就不要回来找我。”方母暗自抹了抹眼泪。
闻言,方筱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这意思是,如果他和骆浚过得幸福,就可以回去找她……方筱襄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再问一次。“妈,你的意思是……”“走啊!”方母大吼一声。
“筱襄,我们回去吧。”
骆浚拉起他,方筱襄因为跪得太久,双脚一阵酸麻,幸好骆浚及时扶住他。方筱襄被骆浚搀扶著,一拐一拐地绕过母亲身旁。
离去前,他回头深深望了母亲一眼,那一眼他永远忘不了。
母亲的眼中有著错综复杂的东西,似是矛盾,似是关爱,又似是无奈……
然後,他转过身,和骆浚并肩离去,他没有看见方母嘴上扬起的欣慰笑容。
事实上,骆浚在去找方筱襄之前,已经先前往方家和方母进行过一次恳谈。当方母知道他的目的以及身分後,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直到骆浚表明心理医师的身分,以及在桌上丢下—叠厚厚的病历,她才正眼瞧他。
骆浚说:“这是这些年来,筱襄求诊的病历。他因为一直无法忘怀那段过去,而选择自我遗忘,甚至衍生出第二个人格。”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方母拿起扫把要赶人。
“我说简单一点,你的儿子方筱襄,因为承受不了众人歧视的目光和被迫结束初恋的打击,他在大学时代曾经服用安眠药自杀,只是当他被救起後,他下意识地排除了就读大学之前的记忆,但却会在夜深人静时,到男公关店兼差。”
方母听得一愣一愣的,“你骗我!我儿子很乖的,他才不会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你不要破坏我们母子的感情,我不会轻信你的话!”
骆浚叹了一口气,“你们母子俩都一样,都选择了消极的逃避方式,不肯正面去面对问题。”他突然神情一肃。“筱襄喜欢的是男人,你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筱襄怕让你失望伤心,选择压抑自己真实的倾向,你们两人不愧是母子。”
“你再说!”她一挥扫把,骆浚毫不闪躲,扫把硬生生打在他的手臂上,立时一条条瘀青浮现。方母愣住,他为何不闪躲?
“其实你们都没错,因为你们都在乎彼此,也爱著彼此,希望彼此过著幸福的日子。但表面上的平和安乐,是否代表著你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他知道方筱襄一直希望能完成方母含饴弄孙的愿望。
听著,方母眸中渐渐浮现水光。“我都是为他好。”
“都是为他好,就不会把他逼上绝路,就不会让他产生人格分裂症!”骆浚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天哪!我做了什么?我对我的孩子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方母手一松,啪的一声,扫把掉落在地,她抱头痛哭。
“我会给他幸福。”骆浚认真的说,似是许下一个永久的承诺。“请你相信我。给我、给你,也给筱襄一次机会。”
“给我?”方母喃喃自问。
“是的。”骆浚直言不讳。
“给我?给我?”方母眼神茫然地呢喃著,似乎一时之间仍难以完全接受。
但天晓得要改变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需要多大的勇气,无论是提出改变的人,或是被改变的人……
***
骆浚和方母的谈话,方筱襄过了好久才知道。
这当然是他真的实现了母亲的威胁——他和骆浚过得幸福,才可以回去找她。三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时,方母无意间脱口说出的。
酒足饭饱後,方母收拾餐具到厨房清洗,留下一方天地给这对小情侣。
方筱襄感激地看了骆浚一眼,然後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幽暗的世界里拯救出来。”不愧是心思缜密、办事一丝不苟的骆浚,他提前想到先说服母亲,才来找他。否则一旦他找到他,再来说服方母,岂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骆浚回了一抹温柔俊雅的笑容。“只要你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爱你!”然後他低头,用迷人的嘴唇贴上他的,当两人唇舌交缠之际,方筱襄忍不住逸出呻吟,“嗯……”
突然,电灯一明一暗,还发出了滋滋滋的恐怖声,好似是电流窜过的声音。
“啊!”方母在厨房里洗碗,吓得尖叫。
骆浚离开他,懊恼地说:“你这个带电体质真是糟糕,不过,我爱。”他打横抱起他,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方筱襄惊呼:“你要做什么?这里是我家耶!”
骆浚霸道地说:“我顾不得那么多,我想要。”
“昨天在台北我们不是才做过……”做过几次……反正他记得好多次就是啦!他今天驱车南下时,全身还酸疼得很呢!
不顾他的抗议,骆浚长脚一踢,将脆弱老旧的木门踢开,然後将他丢到老旧的木板床上,旋即扑了上去。
“啊!”方筱襄的尖叫声,旋即被左邻右舍的尖叫声给掩盖。
“停电了吗?”
“跳电了吗?”
“快打电话给电力公司!”
然而在某个小房间内,天花板上的黄色吊灯一明一暗地闪烁著,一声声细碎的欢愉声交杂著木板床晃动的嘎吱声响起。
这夜,还有谁不来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