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戒灏紧跟在他的身后,穿过长廊,走过前院,一位奴仆迎面疾走而来。
“王爷,夫人不见了!”
朱熹康一听,勃然大怒,出声喝斥着:
“夫人病得那么重,怎么可能不见了!?”
丁戒灏也十分震惊地瞅了朱熹康一眼,心想她已病入膏肓,就连下床都得有人搀扶,怎么可能一人走动……
除非……
朱熹康回眸望着丁戒灏,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惊惧。
“传令下去,命府内所有侍从全出城府寻找,一片地、一片地给本王搜,若找不到人,就不用回来了!”
朱熹康异常惊慌地下令着,神色悸栗悚惧。
“仲秋,咱们也出府去找吧!”丁戒灏一时心急,喊出朱熹康的小名。
☆ ☆ ☆
风雪片片吹落在玉琬琰单薄仅着一件外衣的身子上,小步蹒跚地一步一趑趄;时节处于隆冬,风雪漫天,酷寒难耐,还不时下着雨,弄得满地冰雪夹泥泞,走起来步步艰难。
玉琬琰抬起头望着漫天风雪,天色灰暗难辨,令人分不清现下是什么时辰,只能漫无目的地走,走回她梦中的杭州。
“小姑娘,怎会一个人在这儿走呢?”她的身后突传淫秽的男声。
玉琬琰缓慢地转过身,小脸上早已冻成一片青白,衬着一身白衣,更显得楚楚可怜。
“小姑娘?”两名大男人缓步地走向她。
玉琬琰直觉要闪身,可身子早已摇摇欲坠,岂还有余力让她逃离。
她眯起清丽的水眸,卷翘的眼睫早已冻成冰状,她只能艰辛地注视前方,免得让漫天风雪,冻结了她的神智。
其中一名男人快步地走向王琬琰,她奋力地往旁边一闪,原本打算蹬地一跃,却突地意识到,她早已让朱熹康给废了功夫。
身子一软,娇躯跌入雪地里,那两名男子便乘虚而入,压着她的身子,正打算将她押到一边去非礼她。
“不要……”玉琬琰用尽全身的力量嘶喊着,却只能发出如蚊鸣般的声音,娇弱的身子就连挣扎……也无力……
眼看着自个儿被抬进一旁的民舍中,眼看着男人在撕扯着自个儿的衣裳而无能为力,眼看着自个儿的清白即将毁于一日而无力阻止……
她紧紧地闭上眼眸,在心中低喊着。
她宁可一死,也不愿失去清白,她要朱熹康知道,她的男人只有他……再无其他人了……
脑中尚在轰轰作响,身上的重物霎时不见,她虚弱地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腮,模糊了眼前的事物,也模糊了自己的生命……
一片白雾朦胧中,她似乎又听到了朱熹康嚣狂的怒吼声,像是雷声一般打在她的身侧。
“我是清白的……”玉琬琰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告知眼前的男人一般……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玉琬琰感觉自个儿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个会小心呵护她的怀抱里。
耳边传来朱熹康暴怒却又带着歉意的低哑嗓音,在她的耳际柔情地说着:“是本王误解你了。”
这一切似梦似真,让玉琬琰搞不清楚,但是,这温厚的胸怀温暖了她的心头,让她紧紧地偎向他,偎向愿意疼惜她的怀抱里。
这样就够,尽管还没替爹报仇,这一生……已足够……
看着玉琬琰方偎向他的身子蓦地一软,像是失去了意识,朱熹康顾不得一切高喊着:“快,备马!”
在陷雪连天的大地上,朱熹康第一次如此地厌恶自己……
☆ ☆ ☆
一连几天下来,朱熹康已经无心再顾及谋反之事,只是静静地陪在玉琬琰的身边,等待她苏醒过来。
他的大手轻触着她依旧苍白的小脸,沿着她的眉眼滑向发紫的唇瓣,缱绻不舍地来回摩挲。
轻触着她枯瘦如柴的身子,他不禁心酸,幽黑的眼瞳泄露出他不善表达的疼惜与怜爱。
犹记得她方到苏州时,仍是一副生龙活虎、倔漠矜傲的模样;怎地,仿佛才过了几天,她便瘦成这副教人心疼的模样,教他直责怪自己,怎会任由自己潇洒惯了的性子伤得她这么深?
他该怎么办?
大哥来函通知他,车轫已率领宫内十二支锦衣卫,外加城外武装锦衣卫,准备将他一网打尽,无以逃出生天。
他该逃的,怎能还待在这里;若是真被逮着了,怕是十颗人头都不及抵罪;这是他当初选择的路,他从没后悔,也不曾后悔,只是……
现下不同了,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累赘,多了一个甜蜜的累赘,他必须将所有的一切都以她为前提。
可是她还未醒来,他要如何对她说起?
若是一开头便对她说,他是她的仲秋哥哥,那一个她愿意以身相许的仲秋哥哥,她会有何反应呢?
朱熹康的大手停了下来,唇瓣不觉地迸出一抹莞尔的笑。
想不到当年一句无心的话,倒让这一切都成了真,这多舛的命运,真教人费疑猜。
该留下她,还是该送她回杭州?
这问题让他沉吟许久,却依旧寻不到答案。
留下她,徒会让她陪着他颠沛流离、吃苦受罪;送她走,却会让他心生不舍、寂寞无息。
况且,她还不一定愿意陪着他呢!他又何苦想着这烦人的问题,烦得自己心力交瘁。
他望着她好半晌,突地发现手下的玉琬琰眼睫动了动,缓慢地睁开清亮的水眸,让他忍不住屏息以待她的反应。
“身子还疼吗?”
朱熹康柔柔地揉着她顶上的发丝,百般宠溺地说着,让手下的玉琬琰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身子。
玉琬琰不敢置信地睁着水漾眼眸盯着他,感觉这像是一场梦,一场她奢心渴望的梦。
“怎么着,不会说话了吗?”朱熹康笑出声音,温煦得像是灿阳。
“你是朱熹康?”玉琬琰疑惑地问着,小手微颤、忍不住地想触摸他长满胡的脸庞。
“本王可准了你如此直呼本王名字?”朱熹康猛地板起脸孔,瞧玉琬琰像是受了惊怕之后,又突地笑了两声。
玉琬琰依旧搞不清楚情况,她应当是走出陬王府了,又怎会在这里?况且,朱熹康一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这般与她谈笑?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小四,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再想着什么?”
朱熹康蓦地贴近她的小脸,带着几抹邪气逗着一头雾水的她。
“你……”他怎会喊她小四?
第十章
“你……叫我什么?”玉琬琰微颤着声问着。
只有丁大哥知道她的小名,为何他会知道?难道……
“你是不是对丁大哥做了什么?”她急急喊道。“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是我身子不舒服,碰巧靠在丁大哥身上,你可别误会他了!”
朱熹康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竟是如此跋扈霸气;不过,说起来,她的性子还真是没变。
她还是和她小时候一般,虽是高傲了些,却愿意站在别人的立场替别人着想;这也是他最赞赏她的一点。
不过,她宁可为别人辩解,却不愿意为自己多做解释,却让他无端感到怅惘。
“小四,你忘了仲秋哥哥了吗?”
她该不会只记得指腹为婚的丁戒灏,而忘了他是谁吧?
“仲秋哥哥?”玉琬琰皱紧眉头细想着,好似真有这么一个人……仿似灵光划过,她登时想起——
那个最爱戏弄她的人!?
玉琬琰抬起水眸凝瞅着他一双睥睨一世的黑眸,倒真有三分像,不过他多了成熟内敛的非凡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