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温亭劭摸摸沃娜的脸。「我明天再来看妳。」
沃娜点点头。
温亭劭起身,对牢头说道:「不让你为难,我走了。」
「是。」
沃娜重新躺回稻草堆上,伸手摸着古玉,脸上挂着笑容,这次她安稳地入睡,没作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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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西狱后,他的心情轻快不少,他闲散着回到房间时,在廊庑遇上了姊姊。
「睡不着?」她温柔地问。
他颔首。「妳怎么也还没睡?」
她微笑。「轸怀刚刚才睡,我出来走走。」
他明白她在等他。「姊姊有话想问我?」
「嗯。」原本借宿驿站,可见过沃娜后她有些话想跟温亭劭谈谈,因此以家人名义留宿开封府。
「你与王姑娘的婚事不加掩饰。」
「已经退了。」傍晚时他曾去了一趟王府,王善之前就跟他提过退婚的事,所以当他说明来意时,王善也没刁难,只说了句他们两人没缘分做翁婿。
温丝莹点点头。「我想也是。」
温亭劭忽然想到翟治临,于是问道:「妳在翟府……我是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丝莹浅浅一笑。「能有什么事?」
温亭劭静静的望着夜空,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晌才听见温丝莹开口说道:「沃娜是个好姑娘,她有话直说,很率真,可也带着一点鲁莽,你真要娶她吗?」
温亭劭扬起眉。「姊姊不赞成?」
她绽开笑。「只要你真心喜欢,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姊姊都不会干涉你,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退了王府的亲事,与王府结亲一直是你的计画不是吗?」
温亭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所以选择沉默。
「不过妳选了沃娜,我觉得很欣慰。」
「为什么?」
「因为妳喜欢的是她,不是吗?」她望着弟弟。「你与王府结亲只是想在官场上得到更大的权力。」王善是当朝宰相,虽说他不会循私主动为温亭劭举荐升官,但会有其他人来主动示好,帮忙打点弟弟的仕途。
「我担心你把路子走偏了。」她忧心地蹙眉。
「走偏?」
「你知道爹为什么要走官途吗?他心里想的是百姓,是朝廷。可你不是,你想的是权力,是复仇。」
温亭劭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姊姊还记得那一夜吗?」
温丝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沉默着。
「刚开始的几年我老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事,想着满屋的尸体,满地的血,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后来的几年总不喜欢吃肉,一咬上肉就闻到血腥,感到作恶。那几年想的都是怎么报仇,本以为得花个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做到,没想到才三年那群杀手就让大哥查到,而且杀了大半。」
「你想亲自报仇,不想假他人之手?」温丝莹问道。
「当时不这么想,那时我常想如果我不是十岁,而是二十岁三十岁,说不定一切就会不一样,有时我半夜醒来,总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当时他多么痛恨自己只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的孩童。
那时他只想赶快抓到那批盗匪,为爹娘报仇雪恨,他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所以当翟治临杀了那批盗匪时,他的心是畅快的,可随着时间过去,他却遗憾自己不是亲手屠杀他们的人。
「亭劭,唉……」温丝莹悠然地叹口气。「世间事若真能如人所想,如人所料,又怎会有无力回天之感,让一切都过去吧,与沃娜好好过日子,人的心若是不能如河水一样往前流去,而像死水一般停滞,积累下来的东西只会腐败发臭。放手吧,亭劭,咱们的仇早在那群盗匪死去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温亭劭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源头,我一直没有阻止你的原因是若能将指使者绳之于法,我心里也觉得安慰,但如果代价是你迷失了本性,那我宁可不追了。」她轻锁黛眉。「那群盗匪已经足够安慰爹娘在天之灵了,不需连你也赔进去。」
「赔进去的不是我,是妳。」他看向姊姊。
「我?」
他瞧着姊姊,忽然说道「前几天大哥来我这儿打探妳的消息。」
温丝莹缄默以对,明白他话外之意。
「他救了我们姊弟,可却把妳赔了进去,误妳一生。」
她惊讶地望着弟弟。「你……你为什么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他救了我们姊弟,赔上的是妳的一辈子,这算什么?妳为了报恩嫁给他快死的弟弟,才一年妳就守寡,他存了私心不让妳再嫁,不放过妳,要妳一辈子待在翟府那个牢笼里。」
「不是这样。」温丝莹震惊于他的说词。
「如果报恩的代价是妳的一生,我宁可不要他救。」他淡淡的说。
「这就是你想的?」她轻声问。
「不是我想的。」他盯着姊姊。「我有眼睛,我能看。」
她轻拧眉心。
「翟府里的每个人都有眼睛,但大家都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十岁的我或许不明白,但我不是傻子,轸怀也不是。」府里没有人不知道翟治临对姊姊的情意。
一提到儿子,温丝莹心中一震。
「这次你们出来就别回去了,待我这儿吧,我原就想今年或明年将你们母子接出翟府。」不让姊姊有说话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夜深了,歇息吧。」
温丝莹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弟弟进房,随即叹口长气,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弟弟心中那摊死水腐败之物,难怪这些年他对翟治临总是很疏离,她再次喟叹出声,该怎么做呢……唉……
第十章
两天后
「人犯不见了?」
「是。」
「这实在太荒唐了。」丁业怒道。「堂堂一个开封府竟然连人犯都关不住。」
「是,是下官们的疏失。」府尹元纪赫弯身赔礼,黄起与温亭劭则站在一旁没吭声。「已经下令挨家挨户的找。」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劳师动众,传出去脸面都给丢光了。」丁业生气地再次捶了下桌子。「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关不住,开封府都成什么了,客栈还是茶馆?让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是卑职的疏忽,请相爷息怒。」元纪赫惶恐地说。
丁业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别有深意的说了句。「我思前想后,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吗,定是有人给她的方便。」
「这……」元纪赫瞄了相爷一眼。「大人的意思是……」
「有内贼。」丁业特意望向温亭劭。
「这是不可能的。」黄起出了声。
「怎么不可能,有人与这姑娘关系匪浅……」
「相爷是说下官吧。」温亭劭微微一笑。
「我可没这样说。」丁业冷哼一声。
「那就当下官自清吧。」他依旧带着笑。「昨晚出事前小人一直与府尹大人下棋,是这样吧大人。」
元纪赫立即道:「没错,这点相爷尽可放心,亭劭一直与我在书房下棋。」
「当然,相爷或许会想小人雇了打手,可实际上不是这样,并没有人劫牢。」温亭劭笑着说。
「是,大牢里的囚犯都可作证,没人来劫地牢,来劫牢的是个畜生。」元纪赫说道。
「什么?」丁业皱下眉。
「大人的意思是来劫牢的是只飞鼠。」黄起补充说明。
「是这样没错。」元纪赫颔首。「就是个禽兽畜生,不过这畜生还挺聪明的,趁乱偷了牢头腰上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