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什麽?敬辉已经不需要他帮摺被子了……
那他现在在做什麽?
手痒?坐不住?还是勤快过度?
说不过去啊,有这麽多的空余时间,他为什麽不好好看书?特别是那解剖课,从上次陶宇桓强吻他之後他就一直逃到现在,连课也不去上了,凡是与解剖课有关的全部靠自学,可毕竟技术的东西和理论不同,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他根本看不懂那本书讲什麽!
这种时候,敬辉学会独立不好吗?
狄健人烦躁地将被扯乱的被子丢在一边,颓然地坐下来。
“阿健!”
严敬辉开门进来,惊讶地看到他的床上一团乱,而狄健人又坐在一旁沈思。
“你回来了?”
狄健人迅速抬头,似乎才从梦中惊醒过来。
“阿健,怎麽了?”
严敬辉走到他身边,疑惑地看著他。
“没什麽,我不小心把你的床弄乱了,马上整理。”
为掩饰尴尬,狄健人忙站起来要整理床具。
敬辉制止了他。
“我自己来就好。”
“哦……”
狄健人呆楞了一下,任严敬辉从他手上接过被子叠了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虚空感再度如棉花般软软地绽放开来。
看著敬辉摺被子的动作,虽不熟练,却相当认真,好像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作业。再看他的面部表情,果然就像在做作业时的一丝不苟。不紧不慢地,按照步骤来,一点一点地完成,似乎还松了口气般,浮起一朵满意的微笑。
“阿健?”
严敬辉回头,瞧见狄健人正目不转睛地盯著他。
狄健人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赶忙调开目光,怔忡与忧郁却如同涟漪般一瓣一瓣扩展,又犹如厚重的窗帘一层一层拉上,空留下厚厚的寂寞。
这算什麽?看到敬辉那样子,不应该欣慰地说“你长大了”吗?
仿佛施魔法似的,敬辉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快速得好似一个男孩突然间像吹气球似的长成一个大人,而他的心也好像被抛到老远的地方,怎麽摸。心口都是空的……
***
“狄健人,你没事吧?”
去教室的路上遇到柯卿远。
他半惊讶半担心地打量著狄健人。
“瞧你的脸色,白得跟什麽似的,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上学期都没见你这麽憔悴过!”
狄健人没理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抱著沈重的解剖学课本无精打采地走著。
憔悴……?
没错,一切皆源於烦恼,现在的他赶本都不敢去称体重。
为课业烦恼,医学院的课程任务是相当繁重且枯燥无味的,更重要的是难懂!一门解剖课就差点玩死他!他已经快把课本和图书馆的资料翻烂了,还是什麽不会。没有听课,再努力地自学也无济於事,加上他本身用於学习的细胞就不是很发达,总之只能一个字:苦!
为莫名其妙的忧愁烦恼,他连他愁的是什麽都不能确定!只觉得这一阵子心里难受得慌,像是被什麽掏空了,一点实在感都没有,隐隐地,仿佛有几丝细细的线在牵引著,仔细察去,却化为蛛丝软绵绵地融如空气之中,抛却几缕无端的惆怅绕肠不绝。又一个字:烦!
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做什麽都不顺利,常常发呆,一呆就好几个小时,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什麽也没看进去,这个学期的努力计划彻底破灭。他的心情不能说烂,而是腐臭到了极点!
“狄健人!”
柯卿远见他眼睛直直地看著地下,脚步却不停,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连走路都能发呆,真不简单。
狄健人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有气无力地斜眼看他。
“……干什麽?”
柯卿远见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便谈起正事来。
“听说你的解剖课一直没有去上是不是?虽说是陶宇桓教的,你看不顺眼,但课业是课业,这麽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到时候如果考试不及格……”
“随便!”
没等柯卿远说完,狄健人就丢下两个字,又继续走。
不及格就不及格,以他目前的情况,不要说解剖课绝对是红灯入围者,就连其他听了课的都在候补之内。
柯卿远愣了一下,忙追上去。
“累计六门不及格就会被退学处理的!这是学校的硬性规定,届时校长想保你都保不住!”
“不需要!”
狄健人大步走著,都也不回。
怎样都无所谓了!上学期已有三门不及格,这学期再加上三门也不是难事。他能进A大,绝大部分靠的都是严家的支助,而现在,敬辉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没必要非要在这个学校待下去不可,随便找个二流的学校混个毕业也许更适合他一点。
“喂!”
被甩在後面的柯卿远气得大叫。
对於这种又嚣张又个性的学生,他向来没法应付。
快到教室的时候,狄健人远远看到敬辉正和那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站在一起,双方的脸色都只能用“面目可憎”四字形容。
他们在说什麽?
第一个想法就是陶宇桓在找茬的狄健人心下一沈,立刻跑了过去!
该死的!如果那个魔头敢拿敬辉出气,他一定不饶他!
陶宇桓瞪著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想到狄健人无所不在地包容他保护他照顾他,再想到他与心爱之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就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严敬辉也无所畏惧地直视著他。
“陶先生,阿健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不要再造成他的困扰!因为你的缘故,他的解剖课根本没法去上,如果你还识趣的话,请尽快离开那个班级!”
这就是天使的真面目吗?
怯懦在哪里?
可爱在哪里?
楚楚可怜又在哪里?!
陶宇桓冷笑一声,温度急遽下降到冰点。
“给他造成困扰的是谁,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
这小子和维拉一样,是个不扣不折的两面派!人前装得跟天使似的,可怜兮兮,轻而易举地就博取了大多数人的同情,底下却有著一颗与魔鬼不相上下的心!
严敬辉脸色一白,咬紧了下唇。陶宇桓的话令他想起了狄健人这几天来越来越消瘦的脸庞。
他已经努力做到了独立自觉,为什麽阿健还是愁眉不展呢?有时甚至背著他叹气不止──他还是造成他的困扰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毫无自理能力的小婴儿,他做到了不依赖,不撒娇,不哭啼,不黏人……
为什麽……为什麽还会是这样?
在阿健心中,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麻烦吗?
想到这,严敬辉敏感的泪腺又热了起来。
不可以!
不可以哭!
不可以在这个欺负阿健的讨厌家夥面前示弱!
不可以……!
正当他拼命地想要把眼泪往里面收时,一条身影闪至跟前。
“敬辉!”
“阿健!”
严敬辉万没想到狄健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慌忙要把摇摇欲坠的眼泪收起来,不想却有一颗不听话地沿面滚落,宛如人鱼抛下的一粒珍珠。
敬辉哭了?
狄健人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大手一把捏住似的,连喉头也涌起了一股粘稠的味道。仿佛半个世纪没有见敬辉落泪般,他直勾勾地瞪著敬辉脸上的泪痕,愤怒一点一点地凝聚,弥漫全身的火药味也一丝一缕地散发出来……
看到多日来只能远远观望的狄健人,陶宇桓心下像是被什麽狠狠撞击了一样,澎湃不已。他几乎是贪婪地凝望著他!
自从上次的强吻事件之後,狄健人就没再来上过他的课,令他深深地为自己的卤莽与冲动懊恼不已,同时也感到无比的沮丧。求爱不成,反使狄健人对他的厌恶大大地增加。他一定认为他是个饥不择食的大野狼大变态了吧?以他当时的举动,想让别人不这麽认为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