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健人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来。
“你也看到了,是他缠著我。”
如果他的举动还不叫拒绝的话,那是不是要求他脸上刺上“维拉勿近”四个大字以表精忠拒爱之心?
艾里没有答话,只是沈默。
狄健人看看他,喟叹一声道:“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你最好把要说的一次说完!”
拖拖拉拉也不是他的作风,只是今晚上的自习又上不成了。他就说他的学习怎麽总是上不去,原来是烦恼太多,楣神上身。
***
“维拉有一些妄想症,对某些事情相当执著,尤其对於救助过他的人,更是近乎英雄式的崇拜,而他往往又将之诠释为爱情……”
在夜凉如水的凉亭里,艾里幽幽地说著。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在小时侯他曾遭受过一次绑架。其实那时侯原本遭绑的应该是我,维拉却突然跑出来,绑匪又分不清我们,就把他给带走了。他差一点点就被歹徒杀害,所幸有一名高壮的男子救了他,从此维拉就产生一种英雄崇拜症,凡是具有迫人气势英雄气质的男子,都会引起他的好感。”
“……”
狄健人哑然,半晌才道:“英雄气质?陶宇桓有吗?我有吗?”
搞了半天他还不晓得自己原来还是个英雄。
艾里瞟了他一眼。
“那是有一次我们做实验,维拉不小心绊了一跤,差点摔倒,是陶宇桓拉住的他。”
狄健人更是瞪大了眼。
那个魔头有那麽乐於助人吗?
“当然他才没那麽好心,是因为维拉摔著的话他做到一半的药品也会跟著被摔烂。”
艾里补充道,显露出明显的不满和恼恨,可见他对陶宇桓的印象还是没有改观。其後他又瞅瞅狄健人。
“至於你,我承认你确实有舍身救人的勇气,难怪维拉会找上你,他早算好了,陶宇桓对你也有好感,而他既喜欢陶宇桓又心仪於你,只要!你一个,另一个也会跟著粘上来,一石二鸟,省时省力。”
难怪!那个小恶魔居然还打有这种算盘!
狄健人又忍不住牙痒起来,可一想到维拉曾经的遭遇,不觉又有些心生怜悯。
哎,这个童年的遭遇啊,往往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比如他,一生注定是敬辉的保护神。
艾里继续说道:
“但是维拉并不懂得如何划分爱情与崇拜,总是将爱情的帽子戴在崇拜头上,不分东西地狂热一番。他又非常执拗,对於认定的东西绝不轻易改变,所以……”
“所以他会对我死打烂缠?”
狄健人接上他的话道。
艾里眼色一变,瞪住他,完全以一种保护者的口吻道:“维拉只是执著,他并没有什麽恶意,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到他!”
不要伤害到他?又不能让他心存幻想?又要明白地拒绝他?
这个在逻辑学上有没有谬误?
他又不是情感专家,哪知道该怎麽做?
狄健人看著他,连苦笑都表示不出来。
艾里调转目光,蒙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懊悔。
“……因为这样维拉太可怜了,只有他一头热,对方却从不予以回应……我不赞同维拉追求你也是有原因的,不是说你哪里不行,比起陶宇桓来,你要好太多了,但是……你能够以同等的爱回应维拉并给他幸福吗?”
问话一出,回以的是一片死寂。
用得著他说吗?
狄健人答不出来,不是因为答案不明确,而是因为太明确反而凸显出维拉的可悲。他并不讨厌那个男孩,如果不是总在他身边做一些所谓爱的提醒的话还是挺可爱的。如此爽朗而又活泼的一个男孩子,应该不会缺少爱才对,抑或因为身份的特殊,所以找不到相合适的对象?可是……也不该找上他啊……
“你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对吧?”
艾里笑了笑,笑得很艰难,显露出未曾见过的忧郁与哀伤。
“我就知道,凡是维拉追求的人,都没法对他投以对等的感情,到头来伤的还是他自己……”
“艾里?”
狄健人隐约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不确定地问道。
“维拉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也是他倒追的,不到两个月,那个人就抛弃了他,只说无法忍受维拉过人的智慧与过度的热情……”
艾里眼底扫过一缕憎恨的光芒,阴霾更深了几分。
“但是这是维拉的错吗?他聪明他热情有什麽不对?如果不是真心,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到最後竟然用这麽蹩脚的理由当做借口!真是太恶劣了!”
原来那小子还遭人抛弃过,真看不出来!
“那维拉怎麽表示?”
狄健人的同情心被引发出来了。
“他难过得一个星期都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还把做到一半的实验给砸了。”
艾里的面色阴骛之致。
“当然,那个男人也没有好过,我叫了一群人小小地教训了他一顿,谁叫他伤害维拉的!”
不知是警告还是顺带,他补了这麽一句。
“教训?”
怎麽教训?
“只不过让他付了半年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而已,便宜他了。”
艾里轻描淡写地道。
狄健人愕了好一阵子,而後终於无声地笑出来了,但若不是看到他面部肌肉有动,还不晓得笑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算是威胁吗?
这个艾里果然非善类也!他若让维拉伤心流泪的话,是不是也要做好被三K党越洋追杀的准备?
“你想怎麽样?”
狄健人索性干脆地问道。
说了这麽多,也应该进入主题了。
艾里坚决地望著他,毫不含糊地说:“尽你所能,在不伤害维拉的情况下,让他死心,然後乖乖跟我回美国!”
这不给他出难题吗?
狄健人差点就骂了出来。
又要不伤害维拉,还要让他死心,别说尽他所能,就是尽全校所能都未必办得到!一般的拒绝是不可能打退维拉坚若磐石日高一丈的积极进取心的,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那被拒绝的一方就免不了多少受到一点伤害,除非没有热情,失了恋有哪个不伤心的?何况维拉又是个热情过剩的小鬼!
想著想著狄健人又开始头痛起来,他为了课业压力就已经很大了,为什麽还要给他出这麽一个超出他专业范围的难题?
解剖人体,只需动动刀子,探病医人,只需对症下药,可这拒爱的艺术,他从来没有修过。
如果要算大学里的爱情学分,不用说,他也一定是不及格。
干脆就仿造上学期柯卿远被甩的戏码,说祖上第几代在八国联军侵华时期被一美国兵杀害,从此立下了後代子孙绝不可与洋人来往的铁律,因此YOU,FAIL!
不过,这首先对那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总之就是那第N个爷爷不敬,其次也不一定能唬住维拉,搞不好还会冒出一句:“为了赎罪,我代替侵华美军以身相许!”
到时他麻烦更大。
“不如这样好了,艾里,你去找一个你看得顺眼,值得信赖的,又配得上维拉的,可以把维拉托付给他的人,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让他救了维拉,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狄健人机灵一动道。
反正维拉喜欢英雄嘛,给他造一个就是。
“皆你个头!”
艾里一听立刻怒目圆睁,张口便骂:“我警告你,不准再给维拉增添无谓的烦恼!他最好是谁都不追,老老实实地和我回美国!”
说什麽!
狄健人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吧?维拉是维拉,你是你,难不成连他爱人的权利你都要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