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冷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拿毯子给你披上。」
袁红袖看她一眼,没回声,默默穿上袍子,再跟翠袖一起上马和藏人们入山。
不一会儿,天又要黑了,一行人再度停下来准备食物,袁红袖乘机把翠袖拉到一旁去咬耳朵。
「大姊,看来他们是要带我们到打箭炉,再下去可能是瞻对。」
翠袖双眸一亮,喜色涌现,「那不正好,打箭炉是征剿大金川的大本营,我们可以……」
「大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好不好?」袁红袖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实在听不下去,「就算他们真的带我们到打箭炉,也不可能进入清兵守备范围内去自投罗网,他们又不是白痴!」说到这,匆又皱起眉头。「嗯嗯,这么说来,也不太可能是要到打箭炉嘛,到底是要到哪里呢?」
「喔。」翠袖有点失望。
「最奇怪的是,救我们的人为什么还没找到我们?」
一提到这,翠袖的精神马上又振奋起来了。
「不用担心,你姊夫一定会来的!」
「你还真以为姊夫会来?」袁红袖翻翻眼,「大姊,我是不想伤你的心才不说的,但……」叹气。「姊夫不可能会来的,这一路攀山越岭有多辛苦你也很清楚,姊夫是个娇生惯养的贝子,他怎能忍受这种辛苦?没可能的!」
「我们那回要到稻城更辛苦,他也没吭过半声呀!」翠袖辩驳。
袁红袖微微窒了一下。「好吧,就算姊夫能够忍受辛苦,但别忘了,姊夫现在的身子可不太好,搞下好走两天就累倒了……」
「啊,对喔,我忘了这点!」翠袖懊恼地敲敲脑袋。「他不应该来的!」
「放心,姊夫绝不会来。」袁红袖斩钉截铁的下断言。
不管大姊怎么说,她就是瞧不起姊夫,又没几岁的人,最多此大姊大上一、两岁,成天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不正经,看就知道是那种没吃过真正苦头的大少爷,只会仗着贝子的身分发狗威,满人都是这样。
就像那位庆复大人和纪山大人,光会用一张嘴哇啦哇啦叫,其实根本没几分实料,见了身分更高的人马上低头哈腰,真是窝囊。
「我也希望他不会来。」翠袖衷心如此盼望。
「他绝不会来,就算他来了,最多两天就掉头回去了。」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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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得像倒悬的海,湍流西岸的大雪山在光影中变幻着山势,银白的积雪在峰顶辉映着一层层光晕,白得耀眼。
陡峭易崩的悬崖峡谷中,数十栋寨屋坐落在崇山绿水之间,别看这小小的村镇不起眼,在泸定桥建成之前,磨西面可是川藏宫茶道上的重要驿站,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俱是供应食衣住行的店铺,还挺热闹的。
「金公子,请你先吃点东西,顺便补给一下,我去找找看他们是往哪边去。」
有片刻时间,金日的目光呆滞而茫然,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甚至不晓得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黄希尧满心忧虑,正想再说一次,那双大眼睛倏又恢复清明而冷然。
「找到了立刻回来。」
「我知道。」黄希尧以眼神向赵青枫示意小心一点,随即掉转马头离去。
酒食铺子前,金日才刚跨脚下了马,身子猛然一晃,赵青枫及时扶住他,但只一剎那,他立刻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了,甩开赵青枫的手,步履有力的踏入铺子内,赵青枫担忧的与傅康、于承峰面面相对,无言。
金日的身子就跟他的脸一样,红得发烫。
两天前,金日就如黄希尧所担心的,疟症再度复发,虽然给他吃了药,但他的高烧始终没办法完全退下来,而他却连多休息一、两个时辰都不肯,一清醒过来立刻上路,顷刻功夫都不想浪费。
「金公子,你不吃点吗?」
「不用。」
他们进的是藏人的铺子,除了糌粑、奶茶和酥油茶之外,还有盛在大盘子里的白煮牛肉,不备碗筷,只给两把刀,用刀切肉,再用手抓肉蘸辣椒吃,十分豪气。
「但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把你的水囊给我。」
金日什么都没吃,一路上只拚命灌水喝,设法要让自己的高烧降下来,几个人的水囊几乎都是被他一个人喝光的,但他的烧就是退不下来。
「你都不吃的话,体力会橕不下去的。」
金日默然片晌,突然粗鲁的抓起一片切好的白煮牛肉硬塞入口中,随便嚼两下就吞进肚子里,小奶娃脸上旋即冒出一副想吐的表情,但他硬是咬紧牙根强忍住,那模样,真的很可怜。
「我吃了。」再加这么一句,那语气像是在说:我听你们的话吃了,所以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可以橕得下去!
赵青枫哭笑不得。「吃一片不够啊!」
烧得红通通的奶娃脸拉长了。「再吃我一定会吐!」
看他噘着小嘴儿说出这种话,赵青枫又好笑又不知该如何回应:心知金日一定是烧昏了头,才会出现这种幼稚的言行,而他对应付这种「任性的孩子」委实没什么经验,又不能抓他起来打屁屁——搞不好反被他打屁屁,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于承峰与傅康。
于承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样子仍对金日「抢」去他喜欢的女孩这件事无法释怀,傅康思索了会儿。
「跟店家买点肉来,我们自己熬汤给他喝吧!」
待黄希尧回来时,惊讶的发现金日竟已在旅舍里的房间躺下了。
「他昏倒了?」
「不,我给他下了蒙汗药——在牛肉汤里。」这回换傅康面无表情。「最好他能一觉到明天,醒来后当作自己眯了一下眼而已。如果他今天就清醒,我们就得赶紧逃命了!」
蒙汗药?
黄希尧错愕地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出来才好。
「你怎会有那种……呃,东西?」他及时吞回下三滥那三个不太好听的字眼。
「去年有个采花大盗跑到建昌去作案,用的就是这种东西,我捉到他之后,就把蒙汗药收起来,战场上疗伤时倒是挺好用。」
也对,免得受伤的士兵还没疗好伤就先嗥叫死了。
「他会睡多久?」
「不知道,我也不熟这种东西。」
黄希尧怔愣了会儿,苦笑。「那只好碰运气罗!」
运气好,皆大欢喜;运气不好,大家一起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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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相信,他们竟敢要我们越过大雪山!」
「你会冷吗?我拿毯子给你披上吧!」
袁红袖没应声,回头望,雪花片片飘落,葱葱郁郁依然望不尽,再转回来往上瞧,漫山云雾蒙蒙,巍巍山巅高峻雄伟得令人生畏,简直就像是连着天似的。
真的要越过那山头吗?
一般时候倒还无所谓,但现在已入冬了耶,天知道山头上下多大的雪,有多么寒冷,搞不好半路上她们就冻成人形冰柱了!
「喏,毯子给你,披上吧,马我来牵。」
「我们一起披。」
他们走的是一条埋没在荒草里,从乱石窖中硬踩出的羊肠小径,断断续续,弯弯曲曲地往上延伸,根本看不见尽头,还时不时得下马来劳动两只可怜的脚。
幸好她们的爹爹是武人,她们又是在川境长大,娘亲才没有坚持要她们缠足,任由她们四姊妹留着一双与藏人、彝人一样的天足,不然要她们用那种又小又畸形的三寸金莲攀这种山路,大概走不了两步就会改用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