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晌,另一条纤细人影飘然离开总兵府。
「好,她走了。额娘那边,阿玛会负责吧?」
金日嘀咕着回到自己房里,见翠袖还在睡,便悄悄脱衣褪靴再回到床上去,五指喜滋滋的覆上老婆的小腹,想象她肚子大起来时会是什么模样。
就在这当儿,耳际突然传来翠袖睡梦中的呢喃。
「唔,叔叔,你回来了……」
金日浑身一僵,冻结了好半晌,蓦地怒气冲冲的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到处翻到处找。
该死的针线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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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嘛、对不起嘛,人家是在作梦,不是故意的嘛!」
自翠竹轩出来,翠袖哭丧着脸紧跟在板着一张臭奶娃盘儿的金日后头,一路往后厅走,谁都看得出来金日是真格挫火儿了,偏还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来多添几根柴火。
「姊夫,你真的二十八岁了?」
「滚!」
「咦?」袁红袖愣住。
「金公子,你真的二十八岁了?」
「滚!」
「呃?」黄希尧也傻住。
今天的早餐是爆竹配炸药吗?
几个人先后进入后厅,早膳早巳备妥,就等人到齐便可开动,已在座位上的满儿和袁夫人见金日竟然戴着包公面具来吃早膳,下禁讶异万分。
「小日儿,你怎么了?」
金日默下吭声,闷头坐上他的座位,翠袖小心翼翼在一旁落坐,再悲惨的抽噎一下。
「对下起嘛,夫君,人家真的是在作梦才会不小心……唔!」又被捂住嘴了。
「不·准·叫·我·叔·叔!」金日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爆笑如雷。
「翠儿,昨晚我不是一再交代过了,」袁夫人正着脸色责备女儿,眼里却笑意盎然。「你怎么还……」
「可是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翠袖凄凄惨惨的猛吸鼻子。「人家是在作梦嘛,梦里的夫君不太一样,看上去好成熟、好深沈,跟阿玛好像喔,而且……而且还长胡子!」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金日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我是男人,自然会长胡子,你又不是没瞅见过我冒胡子碴儿!」
「可是梦里的你留了一大把胡子,跟关公一样啊!」翠袖理直气壮的说。
「一大把胡子?」金日神情古怪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再看看允禄。「难以想象!」
他们这种脸盘儿,天生就不适宜加上胡子,要真搭上了,一定很滑稽。
「真的、真的!」翠袖却犹在那边强调,还比手势。「这么大一把喔!」
「是么?」金日眉毛挑高了。「那你还是叫我爷爷吧!」
笑声又爆起,几乎掀开屋顶,连金日自己说完后也笑开了。
「以后不管你是清醒、白醒或是扯梦话,不许叫叔叔,要叫就叫爷爷!」
「才不要!」翠袖娇瞋地推他一把。「平白多人家两辈,才不给你占便宜!」
「那你又叫我叔叔。」
「以后绝不再叫了!」翠袖忿忿道。「要叫就叫你儿子!」
厅里再次哄然大笑,金日又挑了一下眉。
「好个妮子,居然反过来咬我一口,嗯?」
翠袖得意洋洋的对他吐了一下舌头,金日正想再说什么,蓦又噤声,惊讶的望住厅口,其他人也跟着望过去,顿时间,所有笑声都消失了。
厅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是纤细高雅,清丽绝俗的汪映蓝。
「我可以跟你们一道用早膳吗?」
袁夫人怔了一怔,「当然可以!」她说,然后示意袁红袖与袁蝶袖挪挪椅子让个位置出来,心下暗暗讶异不已。
自搬来总兵府后,汪家那四口人总是窝在西跨院里,住在那里、吃在那里,所有生活都局限在那一小片空间中,既不愿意出来和大家一起联络感情,也从来不和大伙儿一块儿用膳,用最孤高的态度把他们四口子和袁家人隔开来。眼下,汪映蓝却突然跑来说要和他们一起用膳……她是哪里想不开了?
至于汪映蓝,她除了多看允禄两眼之外,只注意到厅内的男人之中,允禄似乎根本没瞧见她,金日用极为冷淡的眼神注视她,黄希尧的表情是疑惑的,而王承先看她看直了眼,嘴角挂上两条亮晶晶的口水丝。
默默地,她在袁红袖与袁蝶袖之间落坐。
她的目的达到了。
第八章
金日的身子痊愈了,公事也办好了,依允禄的预定计画,原是再待几天就要回京,偏偏满儿就爱跟他唱反调。
「不要,我已答应吟霜,在舞袖和青枫的婚事没谈成之前,我不回去!」
允禄的脸黑了,「满儿!」他怒吼。
「我不回去!」满儿双手擦腰,仰起脸来吼得更大声。
「柳佳氏满儿……」允禄的五官又开始扭曲。
「怎样?」满儿好像没看见某人的头顶上在冒烟。
「请暂停,暂停!」金日心惊肉跳的岔进去。
当阿玛连名带姓叫额娘时,后果通常都不太美妙,额娘多半会有好几天没有办法坐下来——因为小屁屁会痛痛,基于安全起见,这边最好稍微退让一下。
「阿玛,我已经把这件事儿交给岳钟琪,要他客串媒人去跟赵总兵提这件亲事,趟总兵若是憋拗不肯答应,索性跟他说了我是哪座府里的贝子,相信他也不敢不应承。我想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咱们再多等两天也无妨吧?」
允禄脸色铁青,下颚绷紧,咬了半晌牙,猛然转身走开。
金日下禁松了一大口气。「额娘,你真是不要命了,阿玛真格挫火儿了呢!」
满儿吐吐舌头,两眼偷颅背对他们的允禄。「我知道,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去安抚他一下就没事了。」
金日翻翻白眼。「阿玛真可怜!」
「满儿,」袁夫人担忧又歉然地低语。「其实你不需要……」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满儿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家老爷子最疼我了,别看他凶狠得想吃人,其实他才舍不得让我受到半点委屈呢,不信你瞧!」她手指比在唇上暗示他们别出声,然后摆出一个起跑的姿势。
金日无声失笑,袁夫人、翠袖四姊妹和赵青枫、黄希尧满眼困惑,都不知道满儿想做什么,好奇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
冷不防地,满儿突然大叫一声,「老爷子,我来了!」
旋即起跑冲向前飞跃到允禄背上,双臂钩住他的颈子,两脚圈住他腰际,像个小娃娃一样扒在他背上撒娇。
「老爷子,府后有株好高好高的梨树,人家都摘不到耶,背我去摘好不好?」
有片刻时间,允禄没有任何反应,但很快的,他两臂往后稳稳地托住满儿,半声未吭,默默背着她朝府后行去。
满儿回头对大家得意的笑一下,再满足地贴回允禄背上。
「老爷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众人看得傻眼,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袁夫人才说得出话来。
「日儿,你阿玛真的很疼你额娘呢!」
「那可不,在内城里可有名了,不管是先皇或当今皇上,他们都爱拿这事取笑呢!」金日哈哈笑道。「无论阿玛有多狠,总是拿额娘没辙。」
「得犬如此,夫复何求,满儿真是幸福。」
「岳母大人请安心,小婿保证翠袖也……」
「翠袖!」
金日正想拍胸脯保证做他的老婆更幸福美满,谁知半空猝然劈来一声骇人的尖叫,听得众人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