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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页

 

  符扬一呆。她看到了?

  来不及因心事被揭穿而感到尴尬,他只想知道,成萸人在哪里?

  匆匆跑出门外,另一间客房间慢慢打开。

  「符扬,你这么早就下来了?」他娘!



  对了,他娘前几天打电话说到波士顿看亲戚,回台湾前会绕过来他这里住一晚。他怕成萸知道之后,会赶着离开以回避母亲,所以没有告诉她。

  「成萸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成萸?她不是在家里吗?」符夫人一怔。

  符扬心下煎急,无暇向母亲解释太多,大步跑出家门。

  他房里的散乱隐隐让他觉得不妙。成萸的个性绝对不是随便把东西扔一地的人,更何况连行李都忘了拿。她会这样离开,表示当时心情一定不平静!

  在赵紫绶的家里和店里都找不到她。



  到了大卫的设计公司,她也不在。

  回她的公寓,房东说人还没搬回来。

  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哪里!他对于她这五年来的生活,所知如此之少,他该怎么办?

  而,她看透了他的心事,反应却是转头就跑,这又代表什么呢?他该哭还是该笑?他茫立在纽约街头,第一千次的懊悔自己没能管住那张嘴!

  对了,费欧娜,她或者到画廊去找灵感也说不定。费欧娜是他的最后一个希望了!

  符扬召来出租车,心急如焚地飞往目的地。

  成萸仍然不见人影,倒是遇到一个他此刻绝对没有心情应付的女人。

  珍恩。

  拖拖拉拉了两个星期,她终于找不到任何理由滞延,明天就要搭飞机回伦敦了。姊姊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甚至把她转荐给另一位开艺廊的朋友,决心让这任性的妹妹脱离自己羽翼,实际到现实社会里磨一磨。

  「符扬!」

  「让开,我没空理妳!」

  珍恩三番两次的纠缠,他早就觉得不耐烦之至;此刻心烦气躁,更是火气比天高。

  如若她和自己一样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他对她或许还会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慨。珍恩却分明不是!

  她对符扬的纠缠,除了迷恋多年而不可得之外,更太原因是无法接受自己是被拒绝的那一个。

  若说他们两个人身上有任何共通点,那绝不是「痴心」,而是同样骄纵任性。

  「既然你完全不顾念我是你恩师的女儿,那我对你也不必心软了。」珍恩硬堵在他身前,撂下狠话。「你很喜欢那个姓成的女人吧?如果我跑去跟她说,三个月前我还躺在你的床上,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符扬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迷离性感地一笑。

  珍恩心儿一怦。

  符扬将她带到墙角,伸臂撑在她头两侧,低头在她颈上深嗅了一下。那灼热性感的气息,让珍恩小鹿乱撞,无法相信他突然软化了。

  「过去几年我的女人很多,这压根儿不是秘密。即使妳跑到她面前捏造什么,我也不痛不痒。」符扬在她耳畔如情人般的黏蜜轻语,「倒是妳,珍恩,妳确定妳真的想陪我玩?」

  她的心又是一跳,这回是往发紧的感觉跳。

  符扬撑起臂,唇在她的唇两公分之外,眼无限深意地盯住她。

  「妳知道我认识的三教九流有多少,许多甚至是连纽约警察都惹不起的人物。我可以深夜到哈林区走一圈,离开的时候毫发无伤地带着一挂朋友一起出来。」他的长指沿着她的臂温柔往上移触。

  珍恩陡然打个寒颤。

  「我有太多方法让一个人失踪而不会牵连到自己,妳真的要跟我玩这种游戏吗?」他在她耳畔呢哺。

  「你……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声音颤抖,一股冷意从脚底往上冲。

  「不要试炼我的耐性,珍恩。」他温柔一笑。「妳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多少世俗的道德观,要搞掉一个人对我不是太困难的事,即使妳是天皇老子都一样。」

  珍恩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一般。

  「妳只要敢靠近她一步被我看见,即使妳只是问个路而已,我都会杀了妳。」他的语声仍然如丝般轻柔。「我会把妳切碎到,连妳家人都无法认尸的地步,妳可以试试看这是不是一个空白的威胁。」

  珍恩.葛伦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第十二章

  成萸只觉情思难遣,整颗心飘飘荡荡,最后,飘到了艾波门前。

  艾波便是当初邀她一起来纽约的那位同学,可是两人到了不久,艾波家里便出了些事,于是独自回到明尼苏达去。

  成萸出现在许久未见的好友门前,接着便大病一场。

  缠绵病榻间,迷迷糊糊作了许多梦。梦里的时间顺序跳得有点紊乱,有时候她和符扬还在学校念书,那霸道的大男孩拉着她躲到美术教室去,要她念他的课本给他听。

  有时候回到儿时,符扬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上又踢又打,一下子拉她的衣服或故意抓破她的洋装。等小成萸终于发脾气了,哭着转头要大骂他,顽皮的符扬却消失了,整个庭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梦见最多的时候,竟然是他们结婚的那五年。她第一年的难以适应,她看到符扬如何陪伴她;当然她学会一些新的东西,他又是如何温存地笑谑她。那五年,其实非常幸福,为什么当时的她都没有看见?她记得的,只有符扬恶的凶的姿态,却忽略了他曾经对她如何多情……

  然后一切消失了,变成一团灰涩迷蒙的雾,她失落在雾里,一下子是八岁,一下子十三岁,一下子十八岁,一下又是现在的自己。

  她四处看不到人,在雾里越走越害怕,她扬声想叫个人来陪伴自己,带自己走出这阵迷雾。

  「符扬──」

  梦里的成萸吃了一惊。为什么她害怕的时候,叫的不是哥哥,不是爸爸,却是她一直记着总爱欺压她的符扬呢?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却一直醒不过来,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想醒过来。迷雾萧索苍凉,却也夹杂着浓情意味。

  情在不能醒。

  她明白了,明白那深爱之后,昏醉难醒的心情。

  她为什么这么傻呢?为什么现在才发觉?

  她是爱他的。

  她只是不甘愿而已。

  她不甘愿像一只被眷养在金丝笼里的鸟。所有送到她笼里的食料用具都是最上等的,所以人人说她幸福,夸她入了一户好人家。或许比起餐风宿露,待在笼中接受眷养是更幸福的事,但重点是,选择。

  所有所有送到她面前的「好」,她都必须接受。每一个「好」,都是一份恩。所以最后她被迫接受一堆自己从不要求的恩宠。

  她不能挣脱,不能拒绝,否则她就是忘恩负义,就是不知好歹!

  或许让一切重新来过,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但她希望那些「要」,都是她能自主性选择的结束。

  她想要一份对等的、不被眷养的人生。一个说「不」的权利!

  她伤害了符扬,却从未想过那也是在伤害自己。所以五年后的重逢,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她是那样谨慎细心地观察,下意识地在试探,想知道他是否还残存一丝对她的情意。

  他没有。他亲口说的。

  素描本上是三年前的记忆,三年后的他,已不再爱她了。

  人类从历史里学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人类永远从历史里学不到教训。她曾强硬地藏住心事,连自己都骗过,五年后还想故技重施,却已沉重到无力再行。

  爱要不太早不太晚,刚好,但他们错过了那个珍贵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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