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急着确认菖蒲的情况时,拢屋的手下已推开围观的人群挤到身边来。
‘喂!把这小子还给我们!他是我们拢屋的人!”几个大块头围在佐野忠幸身旁,不客气地吼道。
“你们的人?”佐野忠幸抬头,冷冷地瞪了这些看起来像保镖的男人一眼,然后轻哼了一声。“说谎也不先打个草稿,菖蒲是我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人了?”
刚才害菖蒲跳水的帐,他都没来得及跟拢屋算,他们倒是恶人先告状,找上门来要人了?
“什么?”没想到佐野忠幸有胆反抗,大汉们不高兴的吼了起来。“少在那里罗唆,这小于从我们的船上下来,就是我们拢屋的人!”
“鬼话连篇。”佐野忠幸拖着一身湿衣,再加上怀抱着菖蒲,现在一心只想直奔饭馆找地方住宿,再替菖蒲找个大夫,所以眼前这群人,他根本连应付都不想。
迳自站起身,他接过旁边的老伯好意为他递上的长刀和外衣,冷冰冰地应道:“菖蒲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叫你们老板来跟我谈!”
“你这小子……”大汉往前几步,比佐野忠幸还高的个头,让他可以居高临下的对着眼前不怕死的家伙怒吼:“我是这一带的捕快,有问题你和我谈吧,不过这落水的少年的确是从拢屋逃跑的仆役,你得先把人交出来再说。”
“哦,那还真是巧了,在下是令史之子佐野忠幸,这孩子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想看的话我可以借你开开眼界,不过人我不会交给你们!”佐野忠幸冷哼一声,瞪向捕快的眼光带着要挟意味。
想拿官差的身分压他?向来只有他拿桂昌令史的名义压人,还没人敢拿官位唬他!
“什么……”在听见佐野忠幸的来历后,不只是拢屋的一班手下,连聚在河岸边的百姓们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众人仔细地打量着佐野忠幸,这才发现他腰间的佩刀刻有佐野家的家纹,少主的身分不容质疑。
发现惹上麻烦的官宦子弟后,方才仗势欺人的捕快铁青着脸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他与旁边的同伙低声交淡一会儿,才有些心虚的转向佐野忠幸。“这件事情有些复杂,等我向拢屋老板确定这孩子的所有权后,再找您好好谈谈。”
话还未说完,原本粗暴凶狠的大汉们,像逃难般三步并作两步的往码头跑出。
“啐……”
佐野忠幸瞪了逃走的杂碎们一眼,才使劲拖着湿衣,将菖蒲抱了起来。
他转向刚才帮忙拿刀和衣服的老伯问:“能否请您替这孩子找个大夫来?还有,附近有可以暂住的地方吗?我得换件衣服,也得让这孩子好好休息。”
老伯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歉疚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其他围观的群众也在此时纷纷散去.因为谁都不想得罪拢屋。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尽管大家都知道该伸出援手,却沒有人敢提供帮助。
毕竟佐野家这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是专属于佐野忠幸的,对于当地居民,可就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大伙儿还是避之唯恐不及。
看着像受惊的鸟兽四散的人群,佐野忠幸愣了一会儿,但旋即明白了……
想来拢屋带给这群百姓们心里非常大的阴影,甚至让他们连帮助一个落难少年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只能无奈地背离自己的善心。
“佐野大人,家父正好是大夫,不嫌弃的话,让家父看看这孩子吧……”
当人群散开之后,一名妇人在路旁犹豫了一会儿,才不定决心似的走上前来,主动提供协助。
“多谢,那就有劳你了。”佐野忠幸紧搂着菖蒲,感激地对妇人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他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一个人,可今天……
在几乎失去菖蒲的夜里,他知道了,对于一个落入危难的人来说,旁人的援手是多么的迫切。
许多时候,身分地位并不能换来一切:如同菖蒲,即使他是当红夜华.也换不得他想要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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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的庭院和干净整洁的房舍虽比不上令史府邸豪华,却给了菖蒲一个足以安静休养的空间。
妇人将两人带到自己家中安置,又特地将她父亲请来为菖蒲治伤,只不过……
听了大夫解说菖蒲的伤势和身体状况后,佐野忠幸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菖蒲的身子虛弱,并非只因落水而起。
就大夫所言,菖蒲受了不少虐待,除了手腕和脚踝满是伤痕之外,私密处也受到了侵害。
佐野忠幸一听见大夫的解释,脑子里立刻就想到那个中年富商,再看看菖蒲躺在床上的虚弱样子,他只想将那个男人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那个该死的……臭老头!”佐野忠幸狠狠地往桌上一拍,若不是顾及菖蒲此时虚弱得无法动弹,需要他保护,再加上拢屋很明显地与官差们交情良好,也许他已准备动用关系找人砸了灌屋。
不过,正当佐野忠幸窝在桌边生闷气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菖蒲的尖叫声。
“菖蒲?”佐野忠幸回身挨到床边,心疼地握住菖蒲的手。“你没事吧?菖蒲,我在这里,醒一醒啊!”
菖蒲紧抓着佐野忠幸的手,指甲儿乎陷入佐野忠幸的皮肤里,他扯开喉咙嘶吼,然后才从恶梦中惊醒。
“佐野大人?”瞪大的眼睛在看到身边的佐野忠幸时,菖蒲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几下。
“菖蒲!你醒了!”佐野忠幸欣喜若狂地拥住他。“幸好你还活着!我担心得不得了!”
“该说……幸好您救了我吧……”菖蒲像是松了口气,对佐野忠幸露出微笑。
“什么?”佐野忠幸有着瞬间的微愕,他眯起眼,质疑地瞧着菖蒲。
直到刚才那一瞬间,他才猛然惊觉,菖蒲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
现在的菖蒲不叫他忠幸,而是以尊称唤他,甚至……能够平顺地讲话。
“菖蒲,你、你想起来了?”这是佐野忠幸唯一想得到的合理解释。
他的菖蒲,那个会缠着他撒娇、眼里只有他一人的菖蒲已恢复成会发脾气、与他争辩的菖蒲。
“恐怕是的……”无奈的叹了口气,菖蒲看着天花板悠悠地道。“虽然我也不愿想起这些事情,不过……天不从人愿……”
“菖蒲,你该不会是…”佐野忠幸松开紧抱着菖蒲的双臂,握紧了拳头,愤恨地咬了咬下唇。
“因为拢屋,才想起来的吗?”可能的话,他与菖蒲一样不愿这些事情被忆起,因为那个只惦着菖蒲花和佐野忠幸的菖蒲或许才是最幸福快乐的。
不是夜华、不是菖蒲,只是一个被人爱、被人保护的单纯孩子。
但是偏偏……
“对不起,菖蒲……我没能保护好你,甚至来得这么迟!”佐野忠幸感觉自己的指尖正深深地陷入掌心,一想到菖蒲受到的虐待,他的胸口与四肢便忍不住涨满了疼痛与灼热感。
“没这回事,说来菖蒲还得感谢佐野大人相救才是。”菖蒲勉强挤出笑容道谢。
其实当时,菖蒲是一心求死,才会自拢屋的船上跳下的。
回想起事情的经过,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正如佐野忠幸所猜测的,当令史夫人把吵吵闹闹的他交给拢屋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可当他看到买下自己初夜的老板,以及再次承受和当年同样的暴行时,他记起了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