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昏暗的街灯、杂乱的巷弄里,一前一后走着两个颀长的人影,前方的那个较为高大挺直,后方那个也不遑多让,只是略显瘦小了些。
「这样好吗冠纶?我总觉得……不太好。」直至快到巷口,走在后方的杨佑均始终紧蹙着眉心,终究忍不住开口。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颜冠纶呼吸平稳,全然没受特助兼好友的疑虑所影响。「相反的,我认为这再好不过了。」
「可是那明明一点都不关骆小姐的事,是她父亲欠下的赌债,实在没道理要她偿还。」所谓各人造业各人担,为什么得由与那件事一点关联都没有的无辜女孩来承受?
或许是那女孩的眼神太过无辜且透明,虽然不晓得自己犯下什么天大的罪行,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却又好似洞悉一切般冷静得过分,导致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对那抹眼神视而不见。
「所谓父债子偿,既然骆永昌没有儿子,当然得由他唯一的女儿来还。」他可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最不屑做的就是妇人之仁的蠢事。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骆永昌有本事欠钱,就得有本事还钱,不管用任何方式。
「可是……」可是他就是觉得心里不安哪!
「佑均。」由口袋里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颜冠纶用力地吸了口烟,吐出一团白色烟雾。「你该不会对那个女人动了心吧?」
杨佑均诧异的瞠大双眼,感觉头皮阵阵发麻。「没的事!你想太多了!」
人家说伴君如伴虎,他跟随在颜冠纶身边多年,深知他处事的方式及态度──一向只有他负人,不准人负他!倘若有人白目到与他作对,下场恐怕连头破血流都不能收拾。
这个男人一如他在钢铁界的地位,屹立不摇,只要他想做的生意,没人敢跟他抢,堪称台湾的「钢铁大亨」!
国内只消喊得出名的重大建设,几乎全由他旗下的公司承包,这样的男人绝对不容丝毫挑衅,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杨佑均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他既指名了要骆颖琳当他的新娘,他杨佑均就算跟老天爷借胆,也没敢对骆颖琳动半点觊觎之想。
「没有最好。」想那瘦巴巴的女人竟也能博得杨佑均的恻隐之心,颜冠纶不禁扬起一抹冷笑。「要不是老爷子急着要我办喜宴,凭她?躺着卖都未必还得了骆永昌欠下的赌债。」
杨佑均暗自抽了口冷气,聪明的没再多话。
颜老爷子逼冠纶结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倘若不是上个礼拜老爷子气喘发作,差点回去见阎王,恐怕冠纶仍将他的催婚置之不理。
说冠纶无情,偏偏还有老爷子这个「死门」!表面上爷孙俩好似水火不容,但也唯有老爷子能撼动他的情绪,只因老爷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因此他无法拒绝老爷子在那般危急之下所交代的「遗言」。
可说来好笑,打从冠纶答应老爷子在半个月内成亲一事,老爷子的病情就奇迹似的好转,现下依旧见他脸色红润,彷佛那一刻的病危从不曾发生过。
虽然冠纶曾怀疑老爷子是不是装病讹诈他,但这个不容许自己背信的男人仍坚持完成答应老爷子的事,遂有今日对骆家施压一事发生。
暗叹一口,杨佑均打开车门让颜冠纶上车,自己随后坐上驾驶座,发动后让车身滑入车道。
今晚他亲眼目睹活生生的芭乐剧在他眼前发生──又丑又色的土财主压榨穷苦的弱女子上花轿!
但是和芭乐剧不同的是,冠纶一点都不丑也不色,相反的还太过英气逼人、俊拔优秀,若不是太专注于事业的打拚,他应该不难发现自己身边有太多太多的女人比骆颖琳还想坐上颜夫人的位置。
想起临行前骆颖琳那双泛红的水嫩明眸,杨佑均不禁再叹一声。
希望那个清灵秀丽的女孩,不会被冠纶生吞活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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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白色,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纯白的典礼会场,严谨的未曾掺杂任何一丝除了白色之外的色彩,全然感受不到丝毫喜气。
颜老爷子还坐在位子上,老脸上绷紧的线条,显见老先生不怎么高兴,应该是这「特立独行」的婚宴布置引发的效应。
这孙子分明想气死他!
他是要他办喜宴,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喜宴,结果呢?瞧瞧他把自己的婚礼搞成什么模样?
没有来宾、没有红色,会场布置得像死了人的灵堂,低调得一点都不像婚礼,反而比较像丧礼。
就连新娘子也穿着全身素白、几乎不见装饰的礼服,不过经过化妆妆点的娇美容颜,仍塑造出一抹令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颜冠纶扶着新娘的手走向礼坛前,颜老爷子瞇了瞇眼,认真的注视着今天开始将成为他孙媳妇的女人──他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浅笑,扬扬手示意典礼进行。
典礼进行顺利,而新娘始终低垂着头,微垂的眼教人怎样都看不清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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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颖琳卸去一身繁重的妆扮,略显无措的在房里那张偌大的新床上坐定。
会有今天这个冷清的婚礼场面,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有一个赌鬼父亲,她已有早晚被卖掉的最坏打算,不过较令她惊讶的是,她的「买主」不是她想象的那般不入流,至少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而且还是个挺好看的男人。
听说,他是个很有钱的男人,又听说,他的脾气很硬,没有任何人敢勉强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但今天,看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她很难说服自己,他是心甘情愿走进这个婚姻。
她没有费心去想象自己接下来会过怎么样的生活,毕竟她是「商品」,一个被亲生父亲卖掉的商品,买主有权利对她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原以为自己会被孤立起来,毕竟那天纯白的婚宴太过「悚动」,教人不由得怀疑整个喜宴背后的动机,但料想不到还是有人对她好。
一个年迈的老先生,他说他是颜冠纶──也就是她「丈夫」的爷爷,就只有他注意到自己有没有吃东西,一直和她说话,让她好生感动。
就连她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似颜老爷子那般待她,她应该会和老爷子处得很好吧?她想。
陡地,房门被推了开来,她立即绷紧全身的神经,呆滞地凝视着她的「丈夫」。
「不会喊人?原来我娶了一个哑巴啊!」颜冠纶嗤笑的嘲讽道。
「你希望我怎么喊你好?颜先生、冠纶,还是……亲爱的?」她并没有被他激怒,反而以像在谈论天气般轻松的语气反问道。
颜冠纶微微瞠大双眼,未几,僵硬的牵动嘴角。「很好,虽然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动听,但至少不是个哑巴。」
骆颖琳无言的看着他,彷佛在等待他的答案。
「既然大家以后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互相叫名字吧,免得外人听见觉得奇怪。」扯开领带,发现她的身体微微抖颤了下,他挑起眉,好像看见什么有趣的发现,霍地拉开长腿往她迈进。
惊恐的瞠大双眸,骆颖琳的心跳控制不住加速再加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