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问问他啊……
叭、叭、叭——
嚣张的喇叭声震动容柚耳膜,她悚然回神,惊骇得在座位上弹跳一下。「怎么回事?是谁在按喇叭?」
「没事,只是一些飙车族。」张礼杰安抚她。「妳看旁边。」
容柚随着他指示的方向往车窗外一看,果然发现右侧一排BMW跑车成群结队,呼啸而过。
「这样很危险耶!」她白着脸,看着那一辆辆跑车为了炫耀技巧,在公路上蛇行狂飙。「拜托,这是高速公路,又不是赛车场,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啦?」
一辆白色跑车从右侧斜斜往前切,以惊人的速度变换车道。
她愈看愈心惊,十指紧紧抓住椅垫。
张礼杰察觉她的异样,担忧地瞥她一眼。「容柚,妳还好吧?」
她没回答,咬着下唇,瞳孔失焦。
她想起了七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她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猛然惊醒,然后又因撞击而晕去。
那个夜晚,她同时失去了丈夫和未出世的孩子……
「不要,别再来了,拜托。」她喘息地低语,脊背冒冷汗,耳边听着一阵阵轮胎刮地的尖锐声,脑海里的画面像失控的走马灯拚命地转。「我头好晕,我想吐,拜托,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恐惧,像传染病毒迅速在她体内蔓延。
「妳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在高速公路上——」
「我要下车!我不要在车上,让我下车,快让我下车!」她尖叫着,一时失去理智,右手用力拍车门,一面松开自己的安全带。
太危险了!
张礼杰震惊地看着她的举动,鬓边流下一滴冷汗,他咬牙,当机立断,双手用力转动方向盘。
「啊!」慑人的尖喊瞬间占领整个车厢。
第八章
「对不起。」
回到家后,冷静下来的容柚很后悔,搬出家用急救箱,请张礼杰坐在沙发上,弯下腰来检视他眼角的伤口。
之前她太激动了,逼得他不得不紧急在路肩停车,她因为重心不稳,惊慌得伸手乱挥,不小心打到他的脸,指甲还划破他的眼角。
虽然他一直安慰她,说只是个小伤没什么,但她仍然觉得很抱歉。
「会痛吧?」她咬着唇,打量着伤口,伤口虽然不大,却离眼角极近,只差一点便会划伤他的眼膜。「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他哑声说:「真的没什么,已经不流血了。」
「但还是要消毒。」她说,声音比他更沙哑。「你忍耐一下。」她取出消毒药水,用棉花棒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搽在伤口上。
伤口接触到药水,有些疼,他眼角抽搐一下。
她很快收回棉花棒,歉意地看他。「痛吗?」
他摇头。
「一下下就好了。」她轻轻说,继续处理伤口,只是动作比方才更轻柔。消毒过后,她换了瓶黄药水,替他上药。
他默默注视她的脸,她垂着眼,很专心很小心地处理他的伤口,羽睫低伏,在眼皮上投下迷人的淡影。
她的脸很小,约莫只有他的巴掌大,鼻子也很小,却俏丽地挺着,嘴唇因担忧而抿着,唇色透出淡淡的粉红,肌肤很细致,几乎看不出毛细孔。
张礼杰屏住呼吸。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他竟莫名有点窘迫。
她真的离他,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暖的呼吸,仿佛还带着隐约的甜味。
她是人,不是水果,怎么会是甜的呢?
张礼杰嘲谑自己,但他真的嗅到了。
是幻觉吗?
他垂下视线,不敢再看她的脸,没想到更糟,眸光正对她倾向他的胸口。
她穿着V领针织衫,乳沟因前倾而若隐若现,她的乳房不大,并非那种呼之欲出的肉弹,但小巧的椒乳却很惹他遐思,几乎想试试是不是盈手可握……
脸颊倏地发热,他连忙调整视线。
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告诫自己。
容柚完全没察觉他的异样,上过药后,玉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更倾向他。
他僵住。她想做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她只是靠近他的眼角,轻轻吹干刚上过药的伤口。
他能清楚地看见她曲线美好的锁骨,她柔软粉红的樱唇,她俏皮可爱的鼻子——他抬起眸。
「好了,再来贴上OK绷——」她蓦地顿住,与他四目交接。
他看见她粉嫩的颊,慢慢地透出一点晕红,淡淡的、很像喝醉了酒的粉红,很甜,很让人心动。
他没法再克制,扬起下巴,碰触她的唇。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迎上前,呆呆地愣住。
他也不动,没有更进一步地侵略,只是闭上眼,放任自己去感觉她唇瓣的柔软,以及从她身上传来的女性甜香。
几秒后,她往后退开,他睁开眼。
她没敢看他,径自低头在急救箱里找出OK绷,找到了,却犹豫地拿在手中,进退不得。
他微微一笑。「我自己来吧。」他伸手想接过OK绷。
「啊。」她身子一颤。「你自己来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她转过身,尽量不去看他的眼,将OK绷贴在伤口上。「好了。」
「谢谢。」
「别这么说,是我的错。」她收拾急救箱。
「容柚。」他忽然低声唤她。
她又一颤。「怎样?」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妳刚才在车上会那么激动?」
她停住动作,一动也不动。
「是因为七年前那场车祸吗?」
她倒抽口气,猛然回头。
回望她的眼神很温柔,充满了解。「是不是那场车祸在妳心里留下阴影,所以妳才那么害怕?」
她不说话,抿着唇,他发现那唇瓣微微颤动着。
他心一扯,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我一直在想,妳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却不肯买车,宁可换几趟公车到市区,是不是因为害怕开车?」
她僵硬几秒,默默点头。
「能告诉我那场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是怎么发生的?」
「……」
「妳不想说吗?」
「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容柚咬住牙。「那时候我在睡觉,英杰忽然把我叫醒,然后就……」她握住拳头,顶住自己的唇。「都怪我。」
他蹙眉,不喜欢她如此自责。「为什么要怪妳?」
她转头看他。「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开夜车回台北,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如果我答应在花莲住一个晚上,就不会……」她忽地哽咽,说不下去。
她在哭。
张礼杰看着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看着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好心疼。
他真不该问那么多的,书她想起不愉快的过去,但他真的很想帮她打开心结。
「这不是妳的错,是意外。」他握住她微微起伏的肩,安慰她。「谁也不晓得会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它发生,不能怪妳。」
「不对,都是我,是我的错,你明白吗?」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激动得红了眼眶。「你应该骂我,你们都应该骂我——」
「我们谁也没资格骂妳。」他打断她。「有资格说话的人只有英杰,而我相信他如果知道妳一直怪自己,一定会很不高兴。」他捧起她的脸,拿手指替她揩去泪水。「他一定不希望妳把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瞅着他,静静地流泪。
一阵不舍揪住他,他展臂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她的背。「他一定希望妳能过得幸福,快乐地活着。」
「我……知道。」容柚点头。
她其实很明白,这么多年来困住她的人一直是自己,英杰不会怪她,他一定希望她能再次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