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近十分钟才走上二楼的展览大厅,入眼便看见穿堂中央摆放了莫内的巨幅画作「睡莲」。向采苹一见就像蝴蝶看见花似的急急扑去,全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在。
这家伙──聿凯顿时瞇起了眼睛。
「好漂亮好漂亮!想不到这一次他们竟然把它摆在这个地方──天吶!能这么近距离看实在好让人感动!那笔触、那意境……」
尾随跟上的聿凯不管怎么看,就是看不出这幅图究竟是美在哪里。
一坨一坨蓝的绿的粉的色块团团分布在画布上,是看得出那一圈一圈似白似红的「东西」有那么一点「莲花」模样,只是他无法领略,看一幅技巧如此「拙劣」、连花也画不太像的画作,究竟有什么好兴奋的?
「妳喜欢它?」聿凯问道。
向采苹压根儿没听见他说话,只是一味沈浸在自己的感动中。
聿凯在一旁呆站了三分钟,眼见向采苹眼里完全无他,他一下恼了。
他可以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暂时放慢脚步,给她多一点适应时间,但这可不代表他突然换了脾性。骨子里霸道傲气的他,哪容得下向采苹只顾着看画,却连理都不理他!
既然这样,那他留在这里干么?反正她只在乎这些画!
聿凯眉心一皱,随即转身走人。
一恼起来聿凯突然忘了向采苹身无分文,他扭身穿越二楼穿堂,回到外头停车场。
一见到聿凯出现,康动作明显地朝他身后一探。怪了,怎么就Sir一个人?
聿凯打开车门坐上。「开车,送我到办公室去。」
「Sir,向小姐呢?」
「啰嗦。」聿凯一脸臭得可以孵出大便。「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是。」一见聿凯表情,康顿时不敢出声,脚一踩下油门,银色房车便顺畅地转出停车格,朝第五大道驶去。
大约十多分钟,车子来到帝国大厦周边的一栋大楼之中。
聿凯下车时,康终于鼓起勇气提了个名字。「Sir,向小姐那边──」
「你这么关心她?」
「不是,我只是觉得丢向小姐一个人在那,不太安全……」
不待康解释完,聿凯随即甩门离开。
康抓抓头,从没看过Sir生气成这样,他一下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才好。
神情不悦的聿凯搭乘电梯,来到他位于二十八楼的办公室。
银灰色玻璃帷幕所建构的办公室,占地大概是一个半排球场的规模,里头摆设和墙壁涂漆跟他在上东城的豪宅一样,银白黑三色交亘使用。进大门左前方,可以看到一架一个人高的一百吋液晶电视,萤幕上方正显示着NASDAQ(那斯达克)的股价指数。
但这里并非是他长期逗留之地,在英国伦敦,那栋拥有360度景观的瑞士再保险大楼,才是聿凯他花大把时间停留的据所。
聿凯一屁股坐在舒适的黑色皮椅上,虽说他眼睛正盯着萤光幕看,可是他心知肚明,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上头。
满脑袋转的,全是向采苹。
原来在她眼里,他就这么不重要!过人的自傲一受到刺激,顿时引发十足十的怒气。还亏他刻意找时间陪她逛什么MoMA,结果她呢,竟然一进门就忘了他的存在!
火!
想到这,聿凯忍不住猛拍桌从椅子上站起。
更气的是,这小家伙摆明了不在乎他,他却还是为她牵肠挂肚。突然脑子浮现康的提醒,聿凯浓眉一蹙,心里猛地觉得不太安稳。
再一想,康说得也没错,她身上没钱又没他的联络电话,尤其她又生得一副纯情可欺的模样,一想到落单的她会遇上危险,聿凯肠子顿时绞扭成一团。
长腿绕着桌子走了几步,他一咬牙,忽地朝门外走去。
去接她!
只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嘲笑──
才撑不到十分钟就一副心急样,你也太没个性了!
他脚步停住,俊美面容扭曲,两股意志在聿凯心头交战──
去?
还是等一会儿再说?
不管了!停下的脚步再度往前迈,阿康说得没错,她在这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歹徒的话……天吶!他刚才怎么会做出那种事,竟丢下她一个人走掉!
快啊!聿凯焦急地戳着电梯开门钮。
第七章
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向采苹,仍然站在莫内的「睡莲」前面傻傻看着。单单一幅画,就让她陶醉了二十几分钟还没清醒。
只见她一个人像傻子似的,贴近看,后退看,从左边回眸看,从右边转头看,来来回回走了十多次,直到确定已将这幅印象派的巨作牢记在脑子里面,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进来。
哎呀!她都忘记他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转头,只是放眼望,身后哪里还有聿凯身影,奇怪……
向采苹一回头,两名金发男子,不约而同瞟望向她。
好漂亮的东方小美人!
尤其今天向采苹还刻意打扮了一番,姿色更加添数倍。黑色素面绑带短洋装配上保暖的紫色开襟外套,一头乌溜的长发绾在头顶,露出她纤细的脖子,身上的饰物只有一条小小的银色泪滴形坠炼,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纤巧秀丽的美术馆精灵。
看她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两名金发男子极想表现他们的绅士风度,同时间朝向采苹靠去。「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站他们身前的向采苹表情一愣。「我没事,谢谢你们。」说罢,她随即低头想从旁溜掉,反应已十足明显,生人勿近。
「妳是日本人或中国人?」一名金发男子急忙跟随,像推销员似的,一直跟在她旁边不走。「第一次来MoMA?我名叫Brad,是纽约市立大学艺术系的学生。我对MoMA了如指掌,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块畅游MoMA里里外外?」
「不用了,我不是第一次来,谢谢你的好意。」照道理说她应该站在原地等聿凯才对,可是碍于穷追不舍的男人,只好急匆匆往别的楼面跑,讨厌啦!万一她这一走,聿凯找不到她怎么办?
但叫Brad的男子特别用心,一路跟着向采苹走上楼梯,她只得拚命往上跑,一直爬了四层楼梯,外加一直摇头拒绝,Brad才死心不再跟随。
终于!她抚着胸口顺了口气。猛一转身,却突然被悬在楼梯间的挂画给吸引,马谛斯的「舞蹈」,向采苹站原地呆呆注视了几分钟,聿凯身影才又钻进她脑海。
不对!现在不是看画的时候。
穿着高跟鞋的小脚一旋,开始沿着又宽又长的MoMA来回搜寻,他到底跑哪去了呢?怪的是他刚也没跟她说他要去哪儿──不,不对!向采苹猛地记起。
她刚带他去看「睡莲」时,他好像跟她说了什么──向采苹焦急地敲着脑门。糟糕!她当时只顾着看画,根本就没听进去。
向采苹越回忆越混乱,越想越心惊,再加上遍寻不着聿凯的压力……她的双腿突然间变得如铁般沉重,原本疾走的脚步慢慢缓下,最后站定。站原地朝偌大美术馆一扫──身边那么多白人、黑人、拉丁人、东方人,可是就是找不到一张她熟识的脸庞。
万一她真跟他走丢了,那她该怎么办?先前一直受到聿凯保护,向采苹都忘了她没有护照,身上也没有半毛钱。她心里猛地一跳──眼下这情况,不是她先前一直渴盼的自由吗?她可以趁这机会去找警察,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