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纯缦还愣在原地。
玟菁?是阿海说的那个女生吗?
章纯缦茫然地提起落在地上的行李,沉重地迈不出步伐,她没想到,事实真正发生的时候,她的反应完全无法如想像中那么豁达。
冯子海扔下她,他的手松开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如此急忙地追那女人去了……
章纯缦打了一个哆嗦——
台北的冬天,好冷。
第十章
章纯缦一个人搭车回到住处,用冯子海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他家的门。
灯是暗的,他还没回来。
她拉开客厅的落地窗窗帘,缩回沙发,眼睛盯着电视柜上的那个音乐盒,一动也不动,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直到电话在昏暗的夜色中骤然响起,她跳起来冲过去接电话,脚趾头踢到了沙发脚,疼得她眼角渗出泪来。
“喂……”她揉着脚趾头,单脚立着。
“呼……吓死我了,原来你在我那。”冯子海在电话里先松了一口气。“小缦,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她惊叫。“发生什么事了?你要不要紧?在哪间医院?”
“别慌,我没事,玟菁……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个人……她昏倒了,医生说她营养不良,身体太虚弱,现在在吊点滴,我怕她偷偷离开,晚上我在医院陪她。”
“恩……”她是松子一口气,心里却像破了一个大洞,不知如何填上它,很不安。“要不要我煮些东西过去给她吃?”
“我还不清楚她现在的状况,你先睡一觉,我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你。”
“好……”她小声地回应。
“小缦……”
“恩?”
“别胡思乱想。”他说。
“我知道……”她低头允诺。
这一晚,她睡在冯子海的房间里,抱着他的衣服。她需要靠着他房子里的物品,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脑海中有两张脸,一张是阿海震惊后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一张是丁玟菁视线移往自己时,浮上的羡慕……或者是嫉妒?
她整夜辗转反侧,挥之不去心头的阴霾。
隔天,他没打电话来,章纯缦等到最后一刻才匆匆出门上班,下班后依旧到餐厅帮忙。她跟自己说,别担心,他可能忙着处理那位小姐的事,她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作息照常。
冯子海一整天都没有与餐厅联络,到了打佯时间,章纯缦站在餐厅门口等他,怕他来接她时扑了空。
“小缦,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另一位餐厅的合伙人问她。
“可是……我怕阿海来找不到我。”
“放心,没接到你,他会到你家找你的,上车吧!”
她坐上车,几次犹豫着,想问身旁的人,问他知不知道阿海和丁玟菁过去的事,但是,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丁玟菁生病了,阿海照顾她是人之常情。
她再次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回到公寓,她先坐电梯到冯子海住的楼层,打开门,客厅是暗的,他的房间却透出光线。
她欣喜地甩掉鞋子奔进去,却在他房间门口煞住了——
冯子海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床上躺着丁玟菁,他正执起丁玟菁的手腕,低头凝视。
章纯缦想起搁在电视柜,音乐盒里的那把美工刀,她俏悄地退了几步,离开他的房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出声唤他,或许是因为冯子海的背影看来太沉重,像陷入回忆,像怀有千言万语想对那个人说。那充满浓烈情感的画面,竟让她害怕去惊扰他们,她怕自己会像个介入者,介入一段凄美的爱情里。
她试想,如果自己是他,与一个曾经相爱过,一个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爱他的机会的女人重逢,她会怎么办?
她,终究不是那个与他共患难过,甚至以血为鉴的女人。这是一个难题,光用想像,她都胸口发疼。
章纯缦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无眠。
半夜,门被打开,她看见是冯子海,反射地紧闭起眼。
冯子海来到她的床边,为她掖掖被子,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作,最后,吐出长长、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将她的心拧碎了。
他决定了吗?做出选择了吗?他终究无法辜负那个女人,终究放不下一个曾经爱过,现正需要他照顾的女人?
她僵住身体,不敢稍有动作,她突然很害怕,怕他真的说出分手的话,直到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离开了。
她背过身,裹着棉被,害怕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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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纯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这些日子的,她照常上班,到餐厅帮忙,在所有人询问她冯子海的下落时,只能微笑。
她是他的女朋友,然而,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不见了。
每晚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住处,浑然不觉一天又过了,她开始无声地垂泪,然后睡睡醒醒,捱到天亮,接着上班。
再接到冯子海的电话,距离他来到她床边的那一夜,已经过了一星期。
因为清晨不知几点的电话,他只匆匆地交代说:“小缦,我人在高雄,详细的事回去我再跟你说。”
然后,电话就断了。
她发现自己在沙发上醒来,手中握着话筒,里头只有“嘟、嘟、嘟”的空话声。她怀疑是梦。因为太想念他,所以梦游走到了电话旁,以为他打电话来。
冯子海打完电话,从公共电话亭走回病房里,他才打开门,躺在病床上的丁玟菁像从梦中惊醒,突然坐了起来。
“你去哪里?去找那个女人对不对?你别想骗我,你说——”她说没两句,又惊叫了起来,冯子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压回床上。
“玟菁,我是阿海,你看清楚,不是别人,你冷静一点。”他叹一声,跌坐回椅子。
他人在高雄疗养院。
丁玟菁在台北车站因为奔跑过急,在出入口晕厥过去,他送她到医院,一直等到她醒来。但是,她见了他却突然陷入一种混乱,以为他是某个人,他这才注意到她的精神状况不稳定。
那个人,他不知道是谁,但是,从丁玟菁断断续续的指责中,他猜,是个伤她很重的男人,欺骗了她,抛弃了她。
“小玟呢?”丁玟菁情绪平静后,问起她的女儿。
“小玟在你父母家,别担心,她很安全,你父母很疼她,也帮她安排幼稚园,明天就要开始上学了,她很开心。”
丁玟菁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只要不激动,其实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与一般人无异,是个疼爱女儿的好母亲。
他将她们母女带回家,紧看着她,深怕一个不注意,她又溜走。
她抗拒回高雄,她说,她要等那个男人回来,只要他一劝她回到父母身边,她立刻全身紧绷,挣扎着要离开。她一向是这样敢爱敢恨的个性,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愿委屈自己。
他请医生开立镇定剂,趁着她熟睡时,载她们母女回高雄。却没想到,离开台北竟使得她的病情更为加重,他不能一刻走离她的身边,她会突然发狂、自虐。
他的行动电话在台北车站与丁玟菁的拉扯中,摔碎了,直到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她的病情好转,他才趁她睡着,与章纯缦联络。
虽然,丁玟菁的父母也会到医院照顾她,但是,他感觉到丁玟菁的父母,似乎将他视为救命稻草,她父亲懊恼过去反对两人交往,现在,甚至极力地为他们规划未来的蓝图,即使他坦言他已有结婚对象,他们仍然置若罔闻,一直以丁玟菁状况不稳定为由,请他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