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哪里惹恼他了?他为何不直接明说?
“磬儿,你甭瞪我,不是我出的主意。”哎呀,原来她柔顺的模样全都是骗人的,骨子里还是强硬得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夜蒲的主意,然而却是他主子出的主意。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略略猜想了下,然而猜想终究是猜想,并不等于是事实,自然不方便告诉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气恼地将手中的雕刀往地上一扔。
夜蒲身轻如燕地移步到她身旁,忙将地上的雕刀捡起,再快步走到窗台边将其余雕刀和他特地找来的黄杨木板全收在怀里。
“横竖,现下便这么着,到时候再看着办,你也知晓六少的性子向来时风时雨,说不得准的,说不定明儿个一早,他便又说要你再继续雕版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挑些较能缓和人心的话安慰她。
“你要去哪儿?”她双眼直瞪着他。
她靠的就是那些雕刀和木板,他现下全都带走了,她要怎么办?
“呃,我得要去找六少交差啊!”没法子,主子都下令了,他除了遵从还能怎么样?
他天生胆小,没法子同主子作对的。
“你不帮我?”不会吧,真的全都拿走,一件都不留?
“怎么帮啊?”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雕版啊!”总得要先告诉她缘由,她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
“这……”他低叹一声,大胆假设道:“大概是六少不希冀你离开吧!”
“可你没告诉他,我根本就没打算要离开吗?”她没有要走啊!
“我来不及说,六少便下令要我做这些事……”他看了眼抱在怀里的雕版器具。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她坐在案边,气愤不已,“我怎么可能会跟着那个浑球走?当年我爹落难时,他见死不救,而今发现我成了新兴的版画师傅便欲拉拢我……这种人,就算他开价万两,我也不会点头!”
她可以穷、可以卑微,但是这身傲骨,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侵犯的。
他甭以为有几个臭钱便能打动她的心,她宁可饿死、穷死,也不会接受他那张虚伪的嘴脸!
“那位老爷也姓常,难道……”夜蒲这时才想到,当时叫价最高的那位老爷也姓常,而且一见着她,便激动得老泪纵横,不过,说真的……哭得还真是有点假呢!
“他是我爹的堂弟。”她恨恨地道。“当年他见死不救,你说,依我的性子,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她绝对不会忘了他当初是怎么见死不救的,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再雕版画,也不会成为他的摇钱树!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层因缘哪!“我会找时间同六少说这件事的,说不准他听完后,便会答应让你继续雕版画呢!”
“是吗?”她疑惑地抬眼瞪着他。“可他为何会不准我继续雕版画?”
因为怕她会离开吗?这太没道理了吧!
他不是向来厌恶她得紧,一见着她便非得要嘲讽几句?
“这……”他搔了搔头,笑得有些无奈。“得要去问六少才会知晓。”
横竖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同她有关,然而这事……说不得,说不得哪!
第七章
“磬儿,睡吧。”后院东侧的厢房里传来夜蒲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要,你叫他把东西还给我。”常磬端坐在床榻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瞪着他,丝毫不退让。
“你不是说我尽力便可?”他哭丧着脸。
真不是他要说,可他这贴身侍卫还真难干哪!明明只要跟在主子身边便成,怎么连她要睡不睡,他都得要参一脚呢?
还不都是六少下的命令,要不他何必管得这么广?
她睡不睡,与他何干?可他家主子却逼他非得亲眼见她入睡……他听命于主子,主子这么说,他自然得要这么做。
“你尽力了吗?”
“尽力了。”
“是吗?”她眯起眸子,压根儿不相信他的话。“可,他现下不但连雕刀都不还给我,甚至还将我遣到后院来,要你天天到我跟前押着我睡觉……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六少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她真是愈来愈不懂他了。
她真的被软禁了,但却不懂自己为何会被软禁。
不让她碰版画便罢,为何一到晚上便要夜蒲催促她赶紧就寝?好难懂,她真的不懂,但是她有点恼了。
“这……我也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你赶紧睡,我赶紧走,这不就得了?“真是的,这差事可真是难做得紧。
“这是什么道理?”她微恼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
“虽说我习惯晚睡,然我早上的工作可是一点都没含糊,该是我去做的事,我向来不假手于人,既是如此,我自己的时间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他置喙,又哪里得让他这般管束我!”
天底下绝不会有这种道理,虽说她爹待人向来不怎么宽厚,然而下人该歇息的时间,他可是一点都不会干预的,如今他君六少打这虚招,为的到底是哪桩?
“呃……”夜蒲吞了吞口水。唉,虽说她不当千金小姐已久,然而她一说起话来便盛气凌人,那气势和神态直教他节节败退。“主子有主子的打算,你也知道我这当下人的不好过问。”
他也有他的难处啊!
倘若可以,他也不想要做这差事啊!“我去找他问个明白。”她直逼到他面前。“现下不过才一更天,他该是尚未就寝。”
“不好吧。”他退了又退,直退到了门边。
“要不你说,我该何时去找他?”她难得地拧紧了眉。“早上,我碰不着他,一过晌午他便不在府里,有时甚至不回府,你说,今儿个他好不容易在府里,倘若我不趁这当头问他,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甭说什么问不问,他是主子,咱们是下人,顺着他便是。”不要再靠过来了,他很怕一把将她推倒,会不小心把她给碰伤了。
当然,他也很怕后头有难防的暗箭。
“这是什么话?”她抿紧唇,说起话来咄咄逼人。“谁说我定得要依着他不可?倘若他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怎么教我心服口服?”
被软禁的人是她,她就连踏出房外都得要夜蒲陪侍一旁……这算什么?
“磬儿,你也得要记得,六少对你可是有再造之恩,他现下不过是希冀你早点入睡罢了,你犯得着这般发火吗?”
“哼!何来再造之恩?他派的差事,有哪一样是我没做好的?”她双手环胸地睐着他。“在这儿,我不曾偷懒过,总是尽心尽力在做事,我自认问心无愧,别说得好像他给了我多大的恩惠似的。”
他给了差事,她尽力做到圆满,算是一给一得,哪来的恩惠可言?
要说他收留她吗?
哼,她也是吃尽了苦头,对于他的冷嘲热讽,她可是使尽全力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紧紧地捂住耳朵,才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六少可是花了不少银两将你自艳花楼赎身耶!想想那时,还是六少初到汴州城,百废待兴、手头正紧的时候,结果他那时不但为你赎身,还收留了你,就怕你流落街头、就怕你……”话到一半,他蓦地噤口。
哎呀!六少好狠的心哪……
疼疼疼……
“你说什么?”她又逼近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