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还有谁?」他无神的眼眸盯着床边一处。
那里有一抹温柔的身影,在他被剧毒折磨得心神俱疲时一直坐在他身边,喂他喝药、替他拭去冰冷的汗水,偶尔,她会对他说话,但他总听不清楚,几次,恍惚间听到她哀切的哭声,哭得凄楚无力、哭得恍若末日将至……他着急的想醒过来看清是谁,却摆脱不了紧捉着他不放的黑暗,他好想跟她说一切有他,他会好起来、会保护她,只求她别哭。
他飘忽的意识将这温柔的身影和卫欣重迭,以为自己在梦中见到了卫欣。
是梦,因为他明知她人在南方,而且她不会如此温柔的待他。
众人一阵沉默,半晌后,东方婕不安的觑着他,「卫姑娘。」
「卫欣她在哪里?」东方靖消瘦的身子猛然坐起,不顾袭来的昏眩,焦急的转头梭巡心上人的身影,「她人呢?」不是梦!她来看他了!为什么?莫非……心中燃起喜悦的火花,他万分期待的盯着东方婕。
阮云青抢得先机,「走了。」挤眉弄眼的暗示其他人别多说。
东方靖顿时颓然瘫倒床铺,低低叹了一声。走了!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吗?
东方老夫人眼中闪动兴奋的光彩,瞧儿子失魂落魄的,肯定错不了,她有孙子抱了!「靖儿,那卫姑娘……」
「在南方认识的朋友。」他淡然道,神情萧索,「我想休息了。」
众人不解他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卫欣走了他也无所谓吗?他们猜错了?他跟她没什么?
东方婕还想说些什么,却在阮云青暗示的眼神下把话吞进肚子,跟着爹娘出了房门,留下阮云青和东方靖。
阮云青好笑的看着东方靖满脸落寞还故作平静的神情,语气瞹昧的说:「靖,卫姑娘还真有心啊!」
「是吗?」他扯扯嘴角,「她几时走的?」为何不等他醒来?他好想见她!
「昨天夜里。没人知道她会突然走掉,今天一早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东方靖抑郁的以不甚灵活的长指细细抚摸锦被上绣着的白梅。这是他命人去城里最好的绣坊订制的,让他可以在独处之时,借着白梅傲然独立的姿态思忆她娉婷冷然的丰姿。
她还是如初识般的冷然?人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她就如此厌恶他吗?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来?「她待了几天?」
「五天。」
「是她帮我解毒的?」卫家的毒功独步天下,八成是她救了他。
「没错!根据我偷看的结论,这五天来,你喝了十碗卫姑娘的血。」阮云青等着他脸色大变,可他只是茫然的看着自己。他毒坏脑子了?这么简单的事实都会意不过来?
阮云青只得加以说明,「卫姑娘用自己的血替你解毒,几天下来,脸色难看到我们还给她请了大夫,可是她却不肯给大夫看。小婕只好给她吃些补身子的东西,可她又说没胃口,一天下来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东方靖头昏脑胀的听他说了一大串,越听心越惊。她放血替自己解毒?那么,她对自己不是无情的?若是如此,为何不肯见他一面?她的身子受得住吗7
「用血治你怎么不阻止她?」他恼怒不已,一想到她现在可能奄奄一息倒在路边,不顾身子还虚弱就要下床,偏偏毒伤刚愈,又昏迷多日,浑身使不出力气,弄得气喘吁吁、大汗直流,几次虚软的倒回床铺,又挣扎着要爬起来。
阮云青无奈的上前扶住他,「这是唯一的办法,无季赶不及,你的情况又不容耽搁。」
见他还是执意要下床,阮云青坏坏的笑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出府没多久就在街边昏倒了,跟着保护她的人很机灵,把她送回府来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罢,他突然伸手点了东方靖的睡穴。
还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的东方靖带着一团迷惑沉沉睡去了,而最令他不解的是——阮云青干么骗他?又是误交损友惹的祸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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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家不愧是天下首富。
造景优美的庭院中草木扶疏,清澈的水流蜿蜒而过岩石堆砌出的几座假山,屋舍高大巍峨、典雅精致,高大的梁柱漆绘着美丽的图案。
卫欣坐在凉亭里,愁对满眼宜人的景色,心思飞往东方靖门窗紧闭的房间。
两天前,她趁夜离开东方府,希望从此和他断了关系,重拾平静的自己;谁知道失血过多的身子让她又回到了这里。她醒来后才听东方婕说她昏倒路边,被东方家的家仆救回来。
这下子,承蒙人家的好意才挽回了这条命,她不敢再任意离开,只好等身子好点再做打算了。
两天来,东方婕几次来探望她,笑吟吟的嘘寒问暖,还带来成堆的华丽衣裳,一看那上好的布料、精细的绣花,就知道所费不赀,伺候她的婢女羡慕的说:「这些衣裳全出自皇室御用的织坊,是主子要人连夜赶工,好早日送给卫姑娘的。」
卫欣听了只是苦笑,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这两天,东方二老和阮云青都来探望过她。东方老夫人泪眼汪汪的谢她救了东方靖一命,还欣喜的猛盯着她瞧;东方老爷告知她区家已经破产,一家子搬到乡下的破屋住了,十万两已送至曹氏父女手中;阮云青则是神色暧昧的要她多留几天。
可是他呢?从未出现。
从下人口中,她知道他恢复神速,早就可以下床了。然而,隔壁进进出出好些人,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如果他是为了报恩才留她住在他家,那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她调目遥望紧闭的门扉,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夜,卫欣再度被恶梦攫获。黑暗中,她辗转反侧,呓语不断,柳眉痛苦的兜拢在一块儿,细致的脸庞沁出薄汗。
而另一头,东方靖试着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皮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几番折腾下来,索性张大了眼猛瞧阻隔两人的墙。
这两天他明知她就在隔壁,就是提不起勇气去找她,生怕一见面,就要面对她的告别。
他阴郁的拿出在枕下发现的令牌,呆呆的盯着令牌瞧,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到她的身影、得知她的心意。
为什么把令牌还给他?她不顾生命危险,用血救了他,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他在心中无数次描绘她的各种模样,思量着去找她时该说些什么,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搞得一点睡意也没有。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了,他捏捏鼻梁,疲倦的叹了口气,瞅着锦被上的白梅绣花发愣,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响。
他倾耳聆听,是她的啜泣!心头一紧,他赶忙披衣而起,悄声来到她的床边。
卫欣苍白的面容覆上一层薄汗,双眼紧闭,长长的羽睫在眼下形成两道暗影,小嘴逸出破碎的细语。
月光下的她,飘忽得像是随时会离开人间,引发他阵阵的不安。
他伸出手,轻拍她冰冷的脸颊,「卫姑娘,醒醒!卫姑娘?」
卫欣在恶梦中听到有人轻柔的唤着她,那人的嗓音低沉,夹带深沉的温柔和毫下掩饰的关心,触动她心底的无助。
长长的羽睫动了动,缓缓扬起,迷蒙的双眸水波流转,映出那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东方靖?他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