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骗你,凯洛斯,连你自己也清楚知道这一点,他给你的那些希望像泡泡一样一戳就破,你从来都看得透那些虚幻的影子,可你却不停的自己给自己希望,那梦想甚至和他毫无关系……
“啊,这可真不像我会说的话,我该像那天那样嘲笑你的愚蠢,告诉你‘恋爱是凡俗最愉快的果实,你却非要把它浸透苦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自虐的人’,现在我依然想这么说,你变了很多,也许你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但弗卡罗,他需要的从不是并驾齐驱者,他由始至终,只需要棋子而已!他只会利用你,然后丢弃你,他不需要同伴,他是匹独狼。”
对面金发的俊美男子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是如此英俊,他的笑容挑衅而且目中无人,让她不由愣了一下。
“那又怎么样。”他说。
她揉揉眉心,觉得已经疲惫了。“好吧,如果你坚持,我会带你去见他。”她说,“实际上你死了对我有利无害,毕竟那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不存在最安全。我只是觉得可惜。”她加了一句解释,有些沮丧地抓抓头发,看到微光下那个人微微有些诧异的表情。
“是的,一个孩子,”她无精打采地说,“别紧张,我不准备敲诈你,我的国家还养得起他。”
她的母亲曾说过杀死这个佣兵最安全,可是光明之神在上,这可不能怪我 我怎么可能杀死这么厉害的家伙!——虽然她看不真切,可是她感觉得到,只要靠近这个人,剑士的直觉可以让她察觉某种强大、让灵魂震颤的巨大力量。
我还很年轻,不想早死,她自我安慰地想。
“一个孩子。”费迩卡嘲弄地低语,“‘我’和法斯廷的王子,这可真是光辉过往。”
“是的,我们运气真好、或者真糟,我第一次怀孕。”杰林特笑眯眯地说,“就是你从那个法师那里回来那次,还记得吗?你怒气冲冲的,因为你又败在弗卡罗的手下——被他打发回去‘坟墓’里去了,我特地去告诉你,最好带信给那个法师,告诉他弗卡罗要杀他,问他是否愿意和我合作,这样你也许也能逃过一劫,当然最后他好像拒绝了,可怜的人。”
费迩卡挑眉,他从未听凯洛斯说过类似的话,看来这个年轻人铁了心置他于死地,可现在自己却又借他的身体重返人间,仿佛那个救世主的光环,充满讥诮的意味。
“胎儿是法斯廷那些魔法转移出去的吧!你们的法师在这方面的法术进展,像他们每一个都是情圣。”他说,“关于这件事要怎么处理,你可以不必来问我。”
“他也许会成为法斯廷的下任国王,”杰林特说,“你的反应可真冷淡,不过我很喜欢你这一点,故事结束后的纠缠不清实在太可怕了。”她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我赞成。”费迩卡说,“那么,谈话到此结束吧。”
杰林特回到火堆边蹲下,开始解决他的晚餐,一边赞赏弗克尔斯的厨艺。“野味总归是要在外面吃才有味道,那些宴会餐桌上的烧烤吃上去毫无风味,您烤的比我好多了,亲爱的表哥,”他笑着说,他自己的那份正放在费迩卡脚边吹冷风,现在毫不介意地开始吃弗克尔斯的。
火光映出他明亮的眼睛和白皙俊秀的面庞,弗克尔斯盯着他鲁莽的亲戚,“你们说了什么?”
杰林特毫无形象地啃掉一只烧鸡腿,又伸手去拿另一只,听到弗克尔斯的问话,狡黯地眨眨眼睛,“什么说了什么?”他冲着表哥前所未有认真的脸色毫不紧张地耸肩,“哦,我猜他不喜欢我。”他像做结论般点点头,“虽然我满喜欢他的,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转移话题。
“一次宴会上。你们说了什么?”弗克尔斯随口胡扯,继续抓紧前一个话题不放。杰林特是个政客,他看上去对费迩卡的力量很有兴趣,虽然这个人总是抱着一副光明必胜的言论,可是“正邪是相对的,而力量是绝对的”似乎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也没什么,我可不能泄露朋友的隐私……”杰林特无辜地说,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啊,好吧好吧,隐私这东西本身就留着交流的,谁有兴趣去谈大家都知道的事呢。”他把鸡骨头远远丢开,“你知道他和弗卡罗的事吗?”
“我知道他以前在战羽下面做过事。”弗克尔斯谨慎地回答,这件事杰林特多半知道。
“说实话,表哥,你得跟我说实话!我打赌你知道他和弗卡罗那档子事儿,你看,你不能有性别歧视,这很刺激,谁喜欢和谁上床他就能和谁上床,但他们唯一不能剥夺我们说闲话的权利。”
“你和他聊弗卡罗?”弗克尔斯说,心想也许对于凯洛斯这是个好话题,可是对费迩卡这种人,它也太过索然无味了些……他突然想起战场上,费迩卡和弗卡罗交谈的一幕,他清楚费迩卡的自私和傲慢,他从不觉得弗卡罗对他会比较特别,可费迩卡对弗卡罗确实有一种执念,那不该是他会有的,却切实发生了。
“我告诉他再去找弗卡罗是去送死,”杰林特说,并没注意到同伴阴晴不定的脸色,“即使那家伙现在还没个计划,他留在他身边根本是在提醒他‘等到下次有必要时我可以再去送死’,谈恋爱把命搭进去就不值了,不是吗?”他躺在干草上,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我喜欢谈恋爱,那是件愉快的事,但他这样子太蠢了。”
“我以为帝王教育不提倡爱情至上,那东西让人软弱。”弗克尔斯说。
“军人的说法!”杰林特嘲笑,“要知道,爱情会让人克满力量。”
“可也让人发疯!”弗克尔斯提高声音。杰林特愣了一下,看到火光下男人眼中一瞬间呈现的近乎狰狞的痛苦,那种哀伤让他很不舒服,他从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弗克尔斯,”他放柔声音,“让人发疯的永远不是爱情,而是你内心的软弱。”
弗克尔斯怔了一下,闭上嘴巴,眼神复杂地看着火光,杰林特闭上眼睛,他必须睡个好觉以应付明天的行程,以及下半夜的守夜。
第五章
弗克尔斯抬起头,寻找那黑暗角落里看不真切的金发男子,他像是已经睡了,他看不清楚他,他总像是陷在黑暗里面,模糊又强大,他根本没有力量去触碰他的灵魂,真正与他直视。
他缓缓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走去。
我软弱吗?他想,也许的确是这样的。他想起他第一次在大法师之塔里见到那个人的画像,那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出生于军人家庭,而且是长子,也许有些散漫但永远知道如何遵守规则,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他的母亲从法斯廷远嫁而来,生活得并不愉快。“法斯廷才是我的同家,不要移植那些花朵,那会让她们死去,即使不死也远不如在故土盛放得更加灿烂,亲爱的,别让她们像我一样不停思念家乡。”她曾和试图从法斯廷移植妻子熟悉花卉的丈夫这么说。
“可是你这么不快乐,我知道你是想家了。”她的丈夫难地过说。
“我的确不快乐,但那又怎么样,我必须留在这里。”她微笑,“人不能只为自己的快乐而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