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寒光滢滢的眸子在毛发从中闪射着绿光,「它」匍匐在地,四肢交替地飞快跑动着,粗逾盈尺的脖子上竟然拴着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在水窖的顶部,这铁链虽然控制了它活动的范围,但是因为足够长的缘故,在这水窖间纵横驰骋却是半点不成问题。而且它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铁链系住身上的重量,拖着这么粗长的一条链子奔走跳纵,对它自身非但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让它能凭藉这链子,打秋千般地在空中移动自如。
就如此时,它已经在间不容发之时跳到了云飞扬面前,直身人立起来,一双毛茸茸的巨掌朝他脑袋拍去。
云飞扬吃了一吓,倒也还临阵不慌,伸手使用小擒拿手的近身格斗功夫去卡住它的双手,同时脚下一扫,意欲把它打回原来的伏地之姿。
孰料,这头怪物身手竟是灵活得很,居然手掌一翻,避开了他的分筋错骨手,右掌一竖反攻了回来,招式有模有样,凌厉无比。
因为云飞扬已经退至放灯的洞口,又与这怪物近身交战,终于得以看清它的真面目,这一仔细打量不要紧,看真了这原来被他疑为「神獒」怪物竟然是个人!
不,严格地说来「他」也并非是一个完全的人。
他虽然有着人的面貌五官,可是头颅以下的身体却完全是一只野兽,也许是猩猩还是巨猿的大型的灵长动物,也就是说,他这个「人」若不是活生生被人将头颅移植到野兽的身躯上,综合而成的产物,那就是人类的女子与野兽交媾而诞下的——兽人。
云飞扬觉得自己很想吐。
他承认自己很少有过分激动的情绪,可是在看到这个不知道是应该用悲惨还是可怜来形容的「人」时,—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充满胸腔。
这玩弄造物之神、枉顾人伦、乱及兽道,不容于世的产物,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
而「他」又被养在这黑暗而秘密的地下到底多少年?
这个神秘的地窖里是不是还有类似「他」这样的人兽结合存在?
若这「兽人」也有着人的意识与思想……天啊!这是怎样一出活脱脱的旷世人伦惨剧?
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冲击而思绪纷乱间,左肩上吃了那兽人的一掌,掌力浑厚,几乎痛彻心肺。
云飞扬无暇再分心分神,深吸了意义口气,手掌向下一探已经拔出了收在靴子里的小匕首,对这前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的对手断不敢轻敌。
「吼——!」
心口有着—绺白毛的地方似乎是这全身赤裸,仅下体裹着一条兽皮的兽人罩门所在,云飞扬招招不离此处的攻击惹恼了它,在—记重击之后人立起的兽人重又恢复四肢踏地的姿势,竟是以它坚硬的头颅在前做武器,以猱进惊击的速度,似一枚炮弹般向云飞扬直撞而来。
云飞扬在地方当捕快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见过穷凶极恶的犯人也不少,却从来没见过这般彪悍到不似人的。
这种古怪的打法加上它天生的神力,厚重坚实的皮毛,全身上下竟无一处破绽,匕首刺下去仅是在皮肤处造成微不足道的小伤,然而血腥气却极大地刺激了它的凶性,在又一次交击中竟然一口咬住了云飞扬手中的匕首,脑袋一甩,将那虽然锋利可是开刃极薄的刃身咬断。
一时大意失去了可用的利器,掌力击在它的身上竟是毫无效果——想必这兽人经由人专门训练出来,自是有药水浸泡出来的一身钢筋铁骨。
云飞扬好几次都是藉由卓绝的轻功逃险,在这种情形下别提反击了,能保命已是上上大吉。
「呼呼……」
人与兽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知廉耻?高智商?善用心计?
现在已经跟那如影随形的兽人缠斗了一个时辰的云飞扬告诉你,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两者之间的体力!
他不敢硬性接招,只好左避右闪,睨着较好的机会或是使计才把「揍之有效」的拳头招呼到兽人身上以保持自己可怜的体力,然而那头野兽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从四肢百骸爆发一样,虽然绕着圈跑下来也受了几处伤,可是它浑不当一回事,眼中骇人的凶光越来越明亮。
而云飞扬,却感觉自己在这闷热的地窖中汗出如浆,可怕的是,随着身体里水份的流失,他的体力消耗得更快了。
「吼嘶——!」
在他逃逸到水边,在飞身掠过水面的时候顺手抄起一口泉水想解决己身的生理需求,这一点点破绽立刻破那虽然不及完全的人类狡猾聪明,但智商却比野兽高得多的兽人逮住。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已经被如一头猎犬一样扑过来的兽人扑倒,手压着手,腿压着腿地完全被制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是没有其他可利用物武器,然而兽却有!
「呃……」
眼见那白森森的牙就快咬到自己脖子上,云飞扬已经可以闻到它膻腥的吐息。
「着!」
在这危急当口,是人也陂激起求生的本能。
云飞扬偏过头去要避开它的血盘大口时,突然看到自己被浸润在水中的长发,当下奋起余勇将湿透后胶结在一起长发甩出,四散纷飞的水珠迷住了兽人的眼,濡湿的发梢末端牢牢地缠上它的脖子。
「呜……」
突然被勒紧了呼吸要道的兽人悲鸣着,双手下意识地就去拉扯脖子上的异物,云飞扬手一得空了,却顾不上先摆脱自己的窘态,先抢着把发丝缠得更紧。
「吼——!」
被彻底激怒的兽人双手齐发蛮力,耳听得不停响起发丝弹断的声音,本是一握粗的青丝越来越细。
可是剩余下的头发却仍是牢牢地绞成一股,云飞扬再一使力之下顿时勒得它舌头也伸出来了,血红的长舌滴落黏连的唾液。
它也知道死生悬此一线,红了眼,制住云飞扬的双腿向下用力一挫,用全身的力气向下压去,「咯咯」可怕的骨骼受压迫声响起,腿骨几欲断裂,直痛得云飞扬面青唇白。
两人以无比亲密姿势纠缠在一起的身躯贴合得几乎紧密无缝,嗅到的,却是死亡的气息。
「哈哈哈!」
云飞扬倏地扬声大笑,洁白的牙在这微光中仍幽幽闪着细腻如陶器的光泽,皆牙本是兽类做威胁所用的动作,可是他笑得这么可视,这么友好,导致死命压制住他的兽人也禁不住一愣。
就在此时,白光一闪,云飞扬用尽全身力气将右手举了起来,闪电般疾刺而出。
「吼——!」
兽类所产生的特有的悲鸣声响彻了整个洞窖。
一柄断刀的半截匕首从它口中刺入,后脑穿出——它虽然几乎可以说是全身都没有弱点,但无论谁都无法把功夫练到舌头上,这柔软的口腔是那兽人自己都忽视了的软弱存在,虽然平常它因为里面有着坚固的牙而忽视这一点。
鲜红而腥臭的血液,迅速地自它身上涌出,嘶吼着站起来的兽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似乎短暂地完全摆脱了兽性,它的表情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像一个人!
昂头似乎要把胸臆所有的愤懑与不平都吼叫出来后,它一头扎入水中,激起了血红的水花。
它身上所系的铁链也跟着迅速地沉入了水底,深嵌在顶端的铁链绷直处,地窖上方的位置发出一阵刺耳而尖利的响声,警铃大震,也许它在最后一刻是想通知上面的人这里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