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后家人对自己喜欢男人的态度所表现出来的宽容也让卯月有一种补偿或者是赎罪的感觉,在那时候第一次绯闻出现的时候,众人顾及的是姐姐的事而不是自己喜欢同性的事,所以才会对这样的自己抱有愧疚吧?
而对于这样的家人,正因为自己隐藏了更深的秘密,用谎言包裹着自己的情感,所以卯月也就没有什么资格去苛责家人。甚至于对这样对待的亲人们产生了更深的依赖情绪……
说到底卯月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究竟是出于一时的气愤,还是潜意识中渴望的结果……不过不管怎么说,自从说了那些话之后,自己已经能够重新戴起面具面对那个让自己心痛的几乎要发狂的男人,也更好的掩饰自己的内心以及泛滥而出即将失控的爱意。
那番话为自己铸造了牢固的堤防,就算是自己忍不住可能会跨越这个界限,但是社会舆论和其他人也会监督着自己不会再犯。虽然不是在计划之中所发生的事,但是那番话已经形成了沉重的枷锁,将深沉浓稠的感情禁锢在狭小的容器之中,直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将它完全抛弃。
新闻发布会过去之后,这股风潮也稍微降了一点,某一天卯月在家中写稿子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打开了大门就看到带着墨镜的清水站在门口。惊讶的睁大眼睛,卯月却还是让男人走了进来,倒了一杯咖啡递过去之后,男人双手绞缠,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无法忘记老师。”
清水的声音柔和细腻,却让卯月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咖啡泼了一些出来。男人完全没有看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阐述着他的心情,那种渴望得到爱的想法。
“我知道老师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出来的那些话的意思,我也知道老师的想法……既然那个人不爱老师了,为什么老师不选择我呢?我知道老师那天说的意思,也知道老师的心中还是有那个人,但是……”
卯月没有说话,清楚的知道清水应该会明白这一切,所以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聆听着清水想要说出来的事。”
清水的呼吸急促起来,卯月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这种感觉仿佛尖刀一样戳进胸口,隐隐作痛。想要说些什么解释的话,但是脑海中却一句都想不出来,男人抬起头来,那和天野肖似的容颜第一次出现了坚毅的神色。
“我喜欢老师,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老师!老师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我会努力让老师也喜欢上我的!不是作为任何人的替身,而是作为‘清水英一’这个人!老师,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卯月无法回答。
完全洞悉了自己心情的男人,尽管双眼含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泪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发生了改变呢?是工作上的成功让他增加了信心,还是对爱情的渴望让他变得坚强,这点不得而知。
为了掩饰自己有些动摇的心情,卯月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自己还能再谈恋爱么?在这样的心情下,在这样的创伤下还可以爱上别人么?
对此卯月并不知道,而且也不能给予男人回答。
世界上的事很多都不能尽如人意,很多事都是这样。
所以卯月只是对着男人暧昧的微笑起来,却无法给予一个正确的答复。他不知道该怎样让男人放弃自己,就算是已经说出了过去,说得那么明白了却还是无法摆脱的人,卯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是。
也许自己拒绝了他,清水还是会不放弃的纠缠过来。这个似乎在不停蜕变,不停成熟的男人,总有一天会成为魅力惊人的类型吧?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抗拒他呢?能不能将面前的人当作“清水英一”来爱着呢?卯月并不知道。
就在这种追逐纠缠与逃避相互胶着重复的情况中夏天悄悄离去,秋天的时候卯月终于答应了和清水的约会。而那时候清水已经变得不如以前那么懦弱,而是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味道。不知道是演技培训的结果还是想要让喜欢的人认可的原因,清水就像是毛毛虫蜕变成蝴蝶一样,褪去了丑陋的外壳,展现出美丽的姿态来。
埋藏在男人身体中的种子吸取了异样的养分,让他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就连三崎都感慨的说着“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这样的话。对此卯月只是笑了笑,心中却也赞同着。
人总是会改变的,虽然每个人改变的速度不一样,但是每个人都在变化着。就像自己,那个自以为是、傲慢任性的自己就好像是恶劣的小孩子一样不知节制,所以才造成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大祸,错过了可以幸福的机会。
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摩擦中,互相影响着,大家就会由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通过吸取养分,从而盛开出各种各样的花儿,妆点着这个世界,也因此才会显得人生更美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月,怕冷的卯月也换上了厚厚的棉衣,呈现着半冬眠状态的想要渡过从某种意义而言最可怕的冬季。与此同时,以卯月修司原作小说改编而成的以同性之爱为题材的电影《僕の瞳に映してる君》搬上了电影屏幕。也正如所有人预测的一般,在首映地的东京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宽敞的剧院内只听到一片啜泣声,所有人都沉浸在影片情节之中,为过去的永远不可能再续的感情而觉得惋惜。
首映礼的时候找了鸟羽陪自己去看,影片虽然不如记忆中那样出色,拍出来的效果却比想象中好很多,连抱持着苛责心态去观看的自己也给了不错的评价。
在东京首次公映的时候,卯月特地要了两张好位置的票,要去找天野一起去看,却还是提不起勇气来,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将那两张票撕的粉碎,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候姐姐理加子的肚子大到了惊人的地步,现在的卯月也可以伸出手去抚摸那个高高隆起的肚子,侧过耳朵去聆听里面小生命的动静。
一想到流着自己和天野身上血液的孩子将由自己最重视的姐姐生出来,这种赋予了生命延续的感觉让卯月觉得很神圣。甚至产生了如果是自己和天野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孩子诞生的想法,并且为之遗憾。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心脏习惯性的抽缩了一下,卯月却也是非常自然的加以漠视。经过五个多月的沉淀整理,虽然心痛无法减少,对那个人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但是起码现在的卯月掩饰自己情绪的本事更高明了。
明明心中痛的几乎流出血来,脸上却还是可以继续微笑着,卯月对这样可怕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于爱上了姐姐、遗忘了自己的男人而言,自己只是个性歹毒刁钻、不算是太合拍而需要努力打好关系的姻亲而已。
而对于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无法让之前那段恋情回头的自己而言,那个人只是姐夫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在心中默念着这样的语句,卯月清楚的知道如果想要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同时也不会伤害家人,唯一的方法就只有遗忘和漠视而已。既然对方不重视自己,不珍惜自己,并且也不爱自己,那么自己唯一所能做到的就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