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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筝,别过来!地上都是针,会伤了你!我只是腿软动不了。”

  风筝似乎没有听见,双手撑地,一点点摸索着:“流水!流水!对不起……对不起……”锐利的针刺破了他的手指、手臂、手掌,在他移动的这一点地方流下条条细细的鲜血痕迹。

  流水不顾自己双腿酸麻和小腹纠痛,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一把抄起风筝的双臂,反之,风筝的动作更快更坚决,他回手把流水那孩子紧搂在怀里。

  “风筝……?”



  “对不起,我居然没想到是你……”

  风筝发现自己变了好多。在那深白浅白的梨花开处,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什么都了然于胸。生在梨花下,死在下,死后的灵魂化作雪白的梨花,纯粹如初诞生的天地。那时的自己决不会犯这种错误,不会连流水都分辨不出来啊!

  又……怎么会……

  窗外的人又笑了起来,齿冷不屑的笑着:“果然。天下唯一能打落你的暗器的人只有你自己,就像天下能伤害你的只有你自己一样。真是……虚伪。”

  边笑,边远远的跑了开去。

  流水要追,却被风筝拉住了手臂。



  “风筝?”

  风筝黯然的摇头:“他不是坏人,我察觉的出。”

  流水回转身来,静静的凝视着身边的人。手指抚上风筝流血的嘴角,心痛的说:“你撞到了?是我不好,明明说要当你的眼睛,就不该留下你一个人,不该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不该赶回来的这么晚。”

  “啊~~~~~!!!!!”

  蓦的,客栈楼下一声尖叫。

  流水挺起身,握住衣袍下的长剑:“我去看看怎么了。”

  风筝放开了流水的手臂。

  * * *

  血红,血红。

  推开门看到就是一片血红。

  客栈的墙上插满了血红的针,可见发针的人用的是入木三分的手劲。江流水发觉自己掉入了一个诡异情况,一个人引开他,一个人袭击风筝,还有人插了满墙的针——莫非,他们早已经被许多在暗处的人包围了?是谁?是谁?!流水再细看那些针,一股彻骨的冰冷从脚下直冲脑海,原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此时更加沉重。

  那些红色的针赫然拼成四个字,血淋淋的大字。

  ——汉——江——有——难——

  * * *

  流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头痛,他的手痛,可他的心更痛,他的心里一直装着那条生他养他的汉江。小心的扶着风筝上马,流水双手忍痛撑鞍,一个矫健的翻身,稳坐在风筝身后。

  “风筝,我们走!”

  风筝应了一声,知道那孩子双脚一加马肚子,飞也似的冲出这个黑暗的地方,向着另一个黑暗的、不能分辨的地方而去。若不是身下的颠簸,风筝是不会觉得自己在运动的。也正是因为强烈的颠簸,风筝从真切的感觉到身后人的颤抖。——透过层层衣物,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他。

  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两双同样带伤的手。

  短短的行程之后,流水忽然勒住了缰绳。

  “发生了什么?”风筝问。

  流水咬住了下唇。

  在他面前的是一层人,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到一起的理由只有一个,为的是那棵老槐树和槐树上倒挂的尸体。尸体已经僵硬,扭曲的脸孔上也曾经涂满丹蔻,但对死亡的恐惧叫他在最后的挣扎中流下两行泪,泪水滑过绯红的眼角,直流下扭曲的手指。人们笑着,把那人的死去当作一个不入流的笑话,伸出手,在冰凉尸体上戳了一戳,又用指甲抠那张闭不上的下唇。尸体的舌头长长的伸出来,也成了人们谈论的对象,甚至有人拿了皮尺细心的量起舌头的长度,好象在一个安静的傍晚,丈量他们晚餐吃的猪舌的长度。明亮的日光下,人们的表情僵硬如尸。

  看到这里,流水一哆嗦。

  “流水?”

  似乎被风筝唤回了神志,一手搂住面前的人,流水死死的盯住尸体:“有人死了。”

  “谁?”

  “昨天的那个小生,”流水顿了一顿,“我今天早上明明见过他的,我本应该去救他!”是啊,他在他的身边过。那个人神色茫然,已经没路可走,已经别无选择,他却自顾自的从他身边跑开,甚至还推开了他,如果当时他能稍稍细心一点,那么那个人就不会死了吧?

  风筝姗姗的笑了。他很平静,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明白很多道理,他有太多出人意料的行为,他是他见过的最纯洁善良的人,可,他说:“你救的了一个,你救不了天下人。”

  他说的时候,那个青年手臂紧了一紧,说:“这不是我的错,当然,这也不是你的错。”

  恩,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人一出生,自然是三六九等,有的贫贱有的富贵,有的毫无建树就可以花天酒地,有的一世辛劳却无法和爱人长相厮守。流水觉得很幸福,至少他的身边有个风筝,有个小小的汉江会。在哭泣的时候风筝会捧住他的脸,在闲暇的时候也可以彼此悠闲的肆意笑闹。

  “帮我一个忙好么?”

  “当然。”流水一口应承下。

  “帮我问问死去的人叫什么。”

  流水下马抓住了人打听,无数的脑袋争先把自己知道了倾吐出来。那些平日里悠闲惯了的人显然对这种话题有病态的爱好。在这些人世界中,死亡并不像死亡的本身一样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缺少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会叫他们变成没有水的庄稼。

  死去的人叫金阿卯,黄金的金姓,卯兔年的生人。上天似乎很开玩笑的注定了他的一生——盼着黄金却得不到,只有贫穷,贫穷到了极至惟有寻求一种特殊的解脱,兔爷。

  金阿卯说的很对,他自堕落,何干他人。

  风筝听到江流水用干涸的嗓音读出三个字:“……金阿卯。”

  * * *

  北方干燥的风扬起沙,在六月干热的空气下,砸的人心口生痛。黄沙吹拂着白马的蹄子,绿意盎然的草纠缠着远方的风。一村一庄,一柳一木一声重重的喘息,一口长长的酣饮,还有一日一月交替不停。

  归心,似箭。

  这是奔波的第五天,路程行了一多半。途中换了三次马。第一次是一匹枣榴红的老马,第二次是匹黑马,这一次是白的像雪。这样的奔波不是没有意义,至少流水的身边已经有了幽幽流淌的汉江水。

  “我听到水的声音了。”风筝老实的坐在流水怀中,没有糗流水也没有任何劳累的抱怨。风筝知道流水该是疲劳的。风筝却不知道,夜里休息的时候,流水几乎从没有合上过眼睛。下腹一直纠葛的疼痛因为马上颠簸完全没有康复的现象,而对家的渴望又折磨他的思想,不论从身体或者心灵他都在接受一种考验——是完全的战胜,还是被打倒。

  流水舔舔干燥的嘴唇,羞赧一笑:“恩。现在是汉江上游的上游。只要再往前一点儿,就是我家的地盘。”当年曾经发誓,一定要作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能回家。谁知一去竟是三年,顶天立地是没有,但是男人……恩,做了。

  想着,想着,有些尴尬,可是嘴角反到翘的更多,待到了自己发现时,顿时面红过耳。水溜溜的眼睛,四处一转。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否则脸一定丢大了。

  “偷笑什么?”风筝问。

  流水正在大口吸气,顿时一口口水呛到,真该死,怎么就忘了身边有个“心明”的人呢?“不,也没什么……啊!那边有人!我们过去问问还有多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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