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然看出了高哲的窘迫,伸手一拉,把冉迪从高哲身上给扯下来,“别给人家添麻烦。”
“可是……”冉迪双眼通红地看着姐姐。
“没有可是。”冉然冷清地微笑,“谁让你不是能留下他的人呢?”
冉迪嘟了嘟嘴还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挤出来,只得垂头丧气,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
齐真真有些不忍,走过去对冉迪说:“走,我给你买吃的去,别在这里受他的气。”说着瞪了眼高哲。
冉迪没有拒绝齐真真的好意,被半强迫地拖离了现塌。冉然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后才转回身。“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制止,你也知道他的性子。”
高哲点点头,“谢谢……”他扭捏地说了一句。
“别谢我,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冉然轻轻地笑了,“我可不是为你,我只是为了自己和我弟弟而已。”她左右看了下,向高成就做了个歉意的表情,视线最后才落到高哲身上,“到了那边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的个性和冉迪调和一下该多好。”
“啊?”高哲有点尴尬,心底更是觉得冉然高深莫测,才没见几次似乎已把自己看透,认识这样聪明的女子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
“好了好了,别聊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高成就向前靠近一步,冉然知礼地退后,留给他们祖孙交谈空间。
“走吧走吧!还像个老头一样东舍不得西舍不得。”
“谁是老头?!”高哲脸部肌肉抽搐。
“哈哈,你不是常说你的心已经很老了吗?”
“拜托!童言无忌你也信?”
“怎么这回你变成童了?”高成就开怀大笑,笑声止住的时候,高哲伸手拥住了他。
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有些温情他要咬着牙齿才能够放手。
“爷爷,自己保重。”
高成就轻轻拍拍高哲的背,“傻孩子啊!你……原本我也是不愿意你离开的……”他停了停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下飞机记得开手机,要一直开着哦!”
“嗯……”高哲拒绝多想,隔开一个身的距离,他呆呆地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爷爷的满头白发让他觉得怅然,他的眼底开始有点点湿润,模模糊糊遮蔽视野里曾经的人事。
幸好这个时候齐真真他们回来了,“哟哟,现在上演祖孙情深啦!”
“你真是吐不出象牙诶!”高哲振作精神回嘴。
齐真真嘻嘻笑,“我属狗啊!狗嘴里当然吐不出象牙。”
“行啦!你们再扯下去飞机要跑啦!”
“说不定高哲就在盼望飞机快跑呐。”
不知谁说了那么一句,结果所有人不约而同收起欲脱口的话紧盯住高哲看。
“切!谁在胡扯!”高哲觉得自己像被一群猫围住的小老鼠。他没什么底气地哼一声,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激烈的缠绵与温柔低语。
“你是白痴啊!”那个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
也许自己确实是个白痴吧!
高哲转过身,看着厅外远阔的天空,飞机的起落就是一个个故事重新开始或结束。
踏出这一步,一切都会不一样。就算是重新来过,也一定是不一样的自己。
“拜了!”他背对着跟人朋友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身后人一字排开,在广播音机械地重覆好几遍登机提醒后,齐真真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他真的走了。”
***
飞机在伦敦降落的时候,雾都还停留在冬季。虽然有塞了很多衣服在箱子里,却没可能当街就翻家当。高哲出了机场拦下一辆出租就往预订的酒店奔去。
司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来伦敦玩吗?”
“啊?嗯……”原本向窗外张望的高哲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答着。
“这可不是旅游的好时间。”
“是吗?”
“到六月这个城市才会苏醒过来。”
“那现在它在冬眠?”高哲有了点心情。
司机呵呵笑起来,“是的。而且睡得不太安稳。”
高哲看着隆沉沉的天空有些郁闷,“天气会一直这样吗?”他讨厌湿嗒嗒的感觉,好像人也会发霉生锈。
“差不多吧!”司机把车开得很稳,一边和他聊天,“所以我说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伦敦,毕竟只要再忍耐一会就是好日子了。”
高哲没有告诉他自己是来读书,萍水相逢的人何必言深。“看来我只能窝在酒店里了。”他并不认真地抱怨。
“既然来了,就算别的地方不去,也一定要看皇家卫队交接仪式哦!”司机建议说。
“皇家卫队?现在轮到交接了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来伦敦居然不知道这个吗?”
高哲诚实的摇头。
“如果没有看过交接仪式就不算到过伦敦呐!你居然真的不知道,不过没关系,那个每天都会有,一定有机会的……”
高哲没有太留意司机的话,仪式啦、景点啦、他想说就算伊丽莎白女王他也没兴趣。司机说话的音调和他开车一样稳,到酒店的时候,服务生和司机一起帮忙他搬行李,他想英国真是个好地方,随处都有绅士。
到房间一个人慢慢吞吞地收拾好行李,窗外开始下雨,高哲站在落地窗前,望下去是五颜六色的伞面,三三两两磕磕碰碰的。
高哲想应该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就走回床边拿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服务台小姐动听的声音:“Hello?”
高哲一愣,一时间忘记了怎么开口。那边不急不缓地再次询问:“Hello?Can I help you?”
高哲呆愣了半刻,最后还是不由自主放下听筒切断了通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房间里还是安静得要命。他看著—丝不苟的房间装饰,不知身在何处。
这确实是另外一个城市了。
他确实是一个人了。
晚上睡得很不安稳,虽然没有失眠,也没有做恶梦的印象,但总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阻止高哲完全沉睡和完全醒来,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高哲艰难地睁开双眼时都怀疑现在是梦着还是醒著。
他无意中想起高成就叮嘱他要开手机,而他忘了一干二净。
他从床上跃起来,捧著昏昏沉沉的脑袋从衣橱的某件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按上启动键的时候,亮起的液晶萤幕让他莫名就清醒了。他看著启动的动画画面,心脏腾腾地跳。
什么也没有。
简讯,未接电话记录或者别的什么什么。
手机是空空的。只有通讯录是满满的。
靠!他在期待什么?
高哲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一头栽进浴室里。
***
一连二天,在这个空气潮湿的城市,高哲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样转悠著。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突然多出来那么些光阴给他浪费,他感觉无所适从。
脚下的水泥地似乎漂浮著寒气,浸透到心肺中冻得高哲四肢僵硬。他怀疑是不是因为无法适应过于寒冷的天气而让他的走路姿势异常怪异,因为他昏觉每个人都在盯著他看。他开始有些后悔来到这里,全然陌生的世界,高哲深刻体会他自身与它的格格不入。
当初怎么会想来伦敦?
“如果用城市来比喻人的话,哥哥就该是伦敦吧!哈哈。”
“为什么?因为很认真有时候看起来会觉得古板。”
“但事实上,只要去找个酒吧待一晚就会知道伦敦人其实很热情很幽默。”
“而且最重要的,绅士们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