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与不曾见过面的人成亲……别说她是一个守身戒的斋宫,光是她身上所流的血,也令她不敢去爱人,不敢再将腥臭的血源传承下去。母亲曾经犯的错,她定是不会再犯的,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走上和她一样凄凉的路。
“那不过是为了让源拓朝能够多待在京城里的借口罢了。”他解释着,丑恶的脸上眉飞色舞。“若是将他拉离他的势力范围,一旦在这里待久了,将他身边的军全释去,事情便万无一失了。”
别说十方篱有着杀人于无形的魔力,光是靠她这一张令人萦魂系魄的美颜,有多少个男人能够不为她所惑,更何况源拓朝不过是个不起眼、窝囊无用的赖朝之后,他岂可能不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
待他将源拓朝牵制在京城里,等他招兵买马,聚集大批的武将与落部,再命她把他给杀了,他便能以此减去北条家的势力,让原本的主权回到皇室身上,而不再只是空有虚名的傀儡政权。
“我知道了。”
瞧他想得出神、想得忘我,十方篱只能苦笑;他的愿望太过于浅显易懂,即使遮去埋在心中的魔眼,她仍可以看见他明显的欲望。
“既然知道了,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想着政权即将回归,土御门笑逐颜开,牵动着喉头,逸出一声声益发狂妄的笑声,却突地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天皇如此开怀?”
低柔而夹带着嘲讽的浓浓笑声之中,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魅魔佞,令跪在殿上的十方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寒凛,身子不住地打颤。
“拓朝!?”土御门惶惧地喊道。他双眼圆瞠,却不敢直视他。他怎么会来了?为何外头的守卫全都没有人向他呈报!难道是全军俱灭,全都不留活口了?
天,倘若他方才讲的话,全让他给听到,他会怎样对付他呢!
惊慌之余,他眼角余光瞄到障子里的十方篱,顿时又觉得信心百倍;是啊,没什么好怕的,他有半魔在身边,他又有何惧?
他是杀不了他的,不只因为他是一个无用的贵族之后,更因为自己的身边有着一只听话的半魔。
“陛下,怎么了?怎么又突然不笑了,是我扰了你的兴致吗?”源拓朝唇角漾着笑,邪美的俊脸噙着令人难以解读的意味。
他一步步地走向土御门,邪肆的黑曜眼瞳更是狂妄地落在障子里头的纤弱身影,直到他超越了障子,来到土御门的面前。
是他!?
十方篱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是他!
即使换了发色、变了眸色,她仍是可以一眼看穿他的本质,认出他便是方才站立在树梢上的魔。
他的身上毫无掩藏地漾着漫身妖气,俊美不似人类的面容,以及勾笑诡邪的唇角,还有那一双令人生畏的寒眸……他不是人类,他绝不可能是人类;不只是因为进宫里前匆匆一瞥,让她瞧见他古怪的身影站立在树梢上,也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股慑人的妖气。
但是,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在她进紫宸殿之前,她明明在整个皇宫之内设下结界,只要是灵体,便无法进到里头才是,为何他……
难不成他不是灵体?
若不是灵体,难不成是有人附身在原本的人身上?
可若是被附身,为何他的体内没有残留原本那人的意识,全然是他这个宿主的意识?
莫非……他与她是同族!?
皆不是怨念所生,更不是被欲念所吞噬的灵魂,而是一出生便已是浑然天成的魔物?
“陛下,这一位是……”
睨着土御门瞠目结舌的模样,源拓朝更是嚣狂地笑着,魔魅的眼瞳直视着障子后的十方篱,心里则思忖着该如何摸清她现下的底细,又该如何将她纳入自个儿的羽翼之下。
“她是我的皇妹。”经他这么一问,土御门才稍稍拉回神智。“由于被上皇送到伊势神宫成为斋宫,遂到现在才又回到宫里,甫赐了封号。”
“哦?”源拓朝微挑起眉头,邪魅的眼瞳直瞒向她,像是穿透了障子,直视着她疑惑的眼瞳,淡淡地扯动唇角。
原来是王女?如此一来,他若是要得到她,是否又多了一点困难?
“十方篱拜见拓朝将军。”
她轻轻地伏身,纤纤玉指却拍向地面,一道凌厉的伏魔式神,以透明的气息袭向源拓朝的双脚,往上攀爬至他的腰间,却见他的大手往下一拍,在腰际间擒住了飞跃的伏魔式神,随即狂妄地甩了甩手,像是没事般地向十方篱应道:“篱殿不用客气。”
她既是受封的王女,现下的身份应是内亲王吧,源拓朝在心里思忖着他才得到的知识与时代背景。只是没想到她真如他所想,体内果然拥有魔物的气息,夹带着些微的人味。
“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明天才会到的吗?”见两个人行过礼,土御门欲掩饰方才的失态,遂拿出威严的姿态面对他。
“是提早到了,顺而奉北条大人的命令到京城里走动、走动,免得让陛下忘了我是谁。”他淡笑着,幽冥的双眼却无丝毫笑意;只有他自个儿明白现下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过,若是太窝囊的角色,他可是演不惯。
他洒脱惯了,也随性惯了,是这样的桀骜不驯、狂浪不羁,自然学不会那畏首畏尾的蠢模样;从今日起,源拓朝不再是往常的源拓朝,他要改变这个人的历史,要改变眼前这个女人的命运!
“是吗?”土御门咬牙地道,却不敢哼声。
北条氏实是太瞧不起皇室了,竟找了一个最窝囊、却又是惟一拥有赖朝血统的贵族,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压根儿忘了他这个天皇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
“只是方才见陛下笑得好开心,不知所为何事?”
“呃,是为了新尝祭的事情。”
或许是太过于畏惧,令他忘了自己一开始便打算要说的事情,反倒扯出一堆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新尝祭的事倒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也是为了祈求皇室大胜,才提早举办的。
“新尝祭?”
若是他没有记错,新尝祭不是应该是在新年时,为了酬谢各方大神所赏赐的米谷类所举办的;怎么现下尚未入冬,便要酬谢天神了?
源拓朝挑高眉头,幽诡的深黯眼眸饶富兴味,淡淡地睨了一眼土御门的仓皇失措,再度回到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而阿篱正是这一次新尝祭要跳神乐曲的巫女。”原本是打算待发出新尝祭邀请函之时,才要邀请源拓朝的,不过既然他现下来了,倒是替他省了一点事,反倒让他可以提早解决这件扰人的烦事。
“巫女?”他眯紧如星辰般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睇向障子里的她。
她是巫女?笑话,他可不曾听过有满身妖气的巫女。
“阿篱可是本朝属一属二的阴阳师,由她来扮演这个角色,是再好不过了。”他谨慎地说道,不让他有起疑的机会。
“是这样子?”他轻声喃道。
阴阳师?阴阳师不是在除魔的吗?凭她满身妖气,她也可以除魔吗?
“呃,不过……也是为了你和阿篱的婚事。”
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快揭晓的,既然他已然带头提起,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婚事?”
他的眉挑得极高,难以置信会有这样的运气,唇角更是不自觉地勾动着,眼瞳有意无意地睨向障子里;而障子内的十方篱却是有口难言,他是个魔,是她该杀的对象,她怎能与他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