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笑。”
又是五分钟的寂静。
楼厉凡回头对霈林海:“喂,你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霈林海小心翼翼地回答:“她说……她不会笑……”
楼厉凡的表情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严肃:“可是我记得上次灵力格斗实习的时候因为你这个该死的蠢材拖了我的后腿害我不得不和她对阵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根本不敢用力让她成了那次实习的第一名她当时笑得比谁都欢难道你们都不记得了?”
完全没有标点的整句话被他一口气念下来,连霈林海的肺也似乎痛了起来。他们当时的灵力格斗课是两人一组,只有天瑾是一人一组,而规定则是如果哪一组率先被刷掉一个,那么那一组剩下的那个人就会被分配与天瑾进行二次格斗。
天瑾静默了一下,猛地抓住那张矮桌的两条腿就要向楼厉凡砸下……
霈林海险些昏过去,慌忙跳起来抓住矮桌的另外两条腿,在空中与她互相抵力对峙。那一盏灯火依然在矮桌上忽明忽暗,既没被甩掉,也没有灭的意思。
“你放开。”她对霈林海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低头对楼厉凡道,“你不要因为输给了我就这么小心眼,这样还算男人吗?”
“如果被我绊倒一下就跪在那里泫然欲泣害得我被周围的闲杂人等群起而攻之也算光明正大的话我当然没话说。”
“你起来,我一定要砸死他……”
“厉凡!你少说两句吧!”
“少罗嗦!不说就算了,一说起来我就心情不爽!”
“你找揍……”
“请你一定要冷静!冷静!”
“你就让她来砸死我,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她是第一还是我是第一!”
“那我就不客气了,霈林海,你快给我让开……”
“不要啊!”
“你来打死我看看!”
“杀了你……”
“别说了!”
“来啊!”
两边用力越来越重,根本没人管那中间遭受着双方合力夹击的可怜物品——矮桌,以及霈林海。在矮桌以及霈林海被前后左右推拒了两分钟之后,忽然咔吧一声,矮桌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截,天瑾收不住势子,一桌腿咣当一声砸下……
寂静……
……
……
“你们……两个给我快点老老实实坐下!”霈林海这辈子,终于头一回发飙了,“我不管什么格斗的结果也不管那到底是谁造成的!今天谁再提这件事我就豁出去了!你们两个明白没有!”
“……明白。”
面对那颗被半条桌子砸得血肉模糊的脸,谁还忍心说不明白……
天瑾所谓的“不会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笑有很多种,快乐的笑,欣喜的笑,狂喜的笑,强颜欢笑……但是她只会一种笑,那就是冷笑。
当时她赢了楼厉凡之后露出的就是那种笑。其实她应该是很高兴地笑出来的,可是脸上的肌肉就是不听使唤,从来没有正常地笑过的她简直为难得痛苦万分,可是不管怎样命令面部的肌肉,笑出来就是那个样子。
所以她赢了楼厉凡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个表情,楼厉凡才会因此怒发冲冠。
“可是不会笑又有什么关系?”楼厉凡吊着长长的脸给霈林海的脑袋包绷带,霈林海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砸他的是天瑾,微笑地问。
“那天在散步的时候,弱项隐藏的老师跟我说,我这样不会笑是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容易成为挑衅敌人的把柄……”
“那个变态会那么好心地专门告诉你你的弱点吗?”那个老师上课的确很好,不过除了上课之外,最喜欢的事情只是自恋,其他人他根本不会关心,难以想象他会先与天瑾打招呼的景象,同样也很难以想象天瑾会主动与别人打招呼——就算那个人是校长也一样。
“不……”天瑾阴沉地说道,“当时他追着我问他是不是很英俊很帅气,我暴扁了他一顿,然后他才说的这句话。”
“……”难道她就不曾怀疑,那可能是那变态因为被她打了所以才阴谋吓唬她吗?“那你叫我们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你学会笑吗?”
“对,不过我本来想找的是霈林海,楼厉凡那张死人脸也不像能比我更会笑的……”
“你找打架吗!”
楼厉凡举着剪纱布的剪刀就打算冲上去戳死她,霈林海满头纱布死死抱住他的后腿不让他去:“厉凡!请冷静!请冷静!”
天瑾好像根本没看见这边的景象,继续平静而阴沉地说道:“可是你们毕竟是情侣,要是我专门请求霈林海的话会造成误会,所以就连楼厉凡也一起叫上了……”
“你说谁和谁是情侣!情侣之间的诅咒我们早就破除了啊!”楼厉凡死命想戳到她,奈何虽然同样被“情侣”二字弄得一脸菜色但很坚持原则的霈林海说不放手就不放手,害他一步也接近不了她。
天瑾没听见他的说话——或许也不想听,又继续说道:“所以,霈林海,我希望你能在弱项隐藏考核之前教会我笑,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干吗不去找罗天舞他们!”她要不是女人,楼厉凡真想狠揍她一顿。
“他们见到我就只有哭的份,怎么教我笑?”
她还挺有自知之明……
“好吧。”楼厉凡踢开仍然抱着他腿不放的霈林海坐到角落里,“霈林海你慢慢教,我就在这里看热闹就好了。”
“可……可是……”霈林海哭丧着脸,也很为难,“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从来没笑过的人笑出来啊……”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楼厉凡发现坐在那里很不舒服,于是舒展舒展身体,毫不客气地躺了下来,“反正我这个死人脸也不会比她更会笑,反而是你,加油吧!”
既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说明他对那句“死人脸”相当在意,所以九成九是不会帮忙的了。
霈林海盘着腿坐在那里发愁。楼厉凡很固执,说不帮忙就不帮忙,他那边就不要指望了,可是天瑾这边他也不敢得罪,天知道这个女人对某个人怀恨在心之后会干什么,只是看她那张阴沉的脸是谁也猜不出她下一步的行动的。
愁啊愁……就如伍子胥一夜愁白了头……他瞬间就要白头了……
“那个……”霈林海实在没有办法,只有勉为其难地从他知道的方向入手,“天瑾,你可不可以先对我笑一下?让我看看你最高兴时候的笑容?”
“……我又不高兴,为什么要摆出最高兴的笑容?”阴沉的回答,果然很适合她。
霈林海的面肌有些僵硬:“呃……这个嘛……笑容这东西……其实是不高兴也可以笑得出来的。”
“可是我不高兴就笑不出来。”
……你就算高兴也笑不出来不是吗?
霈林海努力扯出了一个难看得让人同情不已的笑容:“可是天瑾,是你要求我们帮你学会笑的……”
天瑾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考,然后很久以后才抬起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说了句:“哦,对哦。”
霈林海很想抱着什么东西大哭一场。
这样的教学实在是太难开展下去了!就算他会那个世界闻名的詹姆斯教学方式恐怕也没办法让她再进步一点点吧!更何况,他教她的还是人的本能……“本能”这东西是能教学的吗?又不是说话和走路。
天瑾的房间里没有专门梳妆用的镜子,连浴室里的镜子也被她用黑布蒙起来了,根据她的说法是镜子太多了不好,容易把人引导到“别的世界”去。霈林海也知道“镜之道”的传闻,不过那是十二点的时候用两面镜子互相对照的时候才“凑巧”、“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吧?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镜之道:十三号星期五的午夜十二点,将两面镜子对面放置,镜中就有可能出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此时有人正好处在那两面镜子之间,就会被吸入那个世界中——至于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没人知道,因为能回得来的人都忘记了,而回不来的人……当然也没办法告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