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倘若不是我多事,你又怎会被掳走?遂我向万岁爷进言,要万岁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习武练箭,直到我变强得可以独当一面,万岁爷才将镶红旗交到我手中,让我代替着你;而其间,全是鄂图泰帮着我的,遂你绝对不能误解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像是交代遗言,德孋将事情一件件解释着。
“好了,我都明白了,你不要再说了。”他哽咽着,苦涩的滋味伴随着几欲发狂的邪魅分化了他的理智。
“方才又是我误了你,倘若我不要多事,现下也不会……”她蓦地颤动着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只能随风打转,却无力控制自己的方向。“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叙旧,只可惜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能好好谈谈,我们之间一直只有战事,只有领兵对望的战役,其余的,在你心中像是多余的……”
倘若她知晓两人重逢的时间是恁地短暂,她绝不会还想着万岁爷,想着黎民百姓,想着一切与她不相干的事。
她是个将军,但她也是个女人,为何要让她同时背负这么多的痛楚,逼得她左右为难、柔肠寸断?她不过是个寻夫的女人,什么护国的宏愿皆与她无关,她原本便是为了玄煚才出征的,不是吗?她只想要回他而已……
“我们可以一同回到京城,回到玄烨面前,不管他要如何责罚我,我都无怨,我只要有你的陪伴,今后会变成如何,都无所谓了。”他痛楚地说道。每说一句话,身上便起了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痛楚,像是刀剐,更像是蚁钻,痛得他几欲疯狂,然而这样的痛,却不及失去挚爱时的痛,仿佛这个世界亦会随着她的死去而消逝,他又何必留下?
尽管身上的邪魅待地吞噬着他的神智,他全都可以将之击溃,只要她还活着,他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是蛰伏在他心中已久的鬼魅。
“真的吗?”德孋喜出望外地漾起笑容。
“真的。”他怔愣地望着她娇美的灿笑,顿时发觉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没有见到她的笑,只见到愁眉不展的她,只见到怒目相向的她,却没见到最令他梦寐寤之的笑。
是他剥夺了她的笑,是他置她于痛楚的地狱之中,然而他却到现下才明白这一切。他为何不信任她?是被鬼魅蛰居太久,令他忘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令他忘了自己是多么地爱她,甚于自己的生命。
“即使孋儿化作幽魂,也会回到你身边,望着你回归我朝,回到孋儿最熟识的玄煚……”她灿笑着,剔透的泪水不断落下,经由月光乍现的银光照映,才令玄煚震慑于她的死气缠身。
“不准你死,你死了,我便要毁掉这个世界!我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便要给我陪葬!”他怒然喊道,悲痛的眼眸里诡邪不再,慑人的鬼魅不知在何时消失,此刻的他纯然是一个为爱伤神的男子。
“煚……”德孋不由自主地战栗着,双手无力垂落于身侧,已然昏厥。
“你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让我赎罪,你不可以就这样走了!”他声嘶力竭地吼着,令万物悲恸,令天地鼻酸。
而一旁直看不懂的济善却蓦地走到他俩身旁。
“属下该死。”他随即跪下。
“你也知道你该死吗?”玄煚怒瞪着他,尽管鬼魅不在,却仍是慑人的邪气盈身。
“不,属下是忆起了在出征之际,万岁爷曾命属下带着两样物品,要属下务必要交给玄煚贝勒。”济善话说完,不敢有所怠慢,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封密函与一小瓶药。
“这是什么?”玄煚戒备地接过。
“是万岁爷的密诏与御内还魂丹。”
玄煚挑眉睨着他,随即打开密函,望着上头的字,心头不禁震动数下。
玄煚:
快快让德孋服下还魂丹,免得误了时辰,还有,朕等着你取下吴世番的首级回宫,等着你的捷报,也等着你回来袭爵。
他简直不敢相信,拿着密函的双手不断地颤抖。难不成他早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可是尽管他是多么神通广大,又怎会料得到德孋现下的情况?镶蓝旗领命自京城到长沙,这一段时间,他怎能预测到这一切?
不管了,事不宜迟,先让德孋服下药吧!心里正思忖着,他便倒出一颗药丸咬碎,再俯身渡入她口中,强迫她服下。不到半刻钟,已见她的神色恢复正常,连脉象也平稳多了,他才深情地注视着她,蓦地对一旁的济善下令:
“济善,领兵直攻山顶,先灭了敌军之将,再逐一将散兵杀绝。”他下达命令,意味他折服了,光是玄烨的神通广大救了德孋的命,便足以令他愿意以命效之。
拥有她,是他生存下去的目的。
尾声
历时八年多的三藩之乱,终于在长沙一役结束了,而镶红旗与镶蓝旗也兵分两路同时回京报捷。坐在轿子内的德孋,至今仍不敢相信,不过是一个晚上,玄煚怎会变了一个人,难不成她的命对他而言真是恁地重要,令他愿意改变初衷?
“见到万岁爷,你想同他说什么?”
“感谢他救了你的命。”玄煚淡然说道,邪魅的唇畔却勾起笑意。
“真的?”她娇笑着,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好长的梦。
“只要有你,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德孋笑睨着他,晶莹的水眸里雾气弥漫,突地自他的大腿上爬起,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小脸靠在他的颈窝,却又被他突地推开。“怎么了?”她不懂。
“你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你还是躺着吧。”他半强迫地将她推倒在腿上,不容她再造次。
“可是……”她神色一黯,不懂他为何吝于给她一个拥抱。
“待你的身子好了,看你爱怎么抱便怎么抱。”见她粲然的娇颜蓦地黯然,他不舍地解释着。
“为什么?”
玄煚淡睨着她,牵起她的小手直往他的裤裆探去,惊得她花容失色。“懂了吧!”他挑挑眉,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德孋睨着他,偷偷地将小手摆在他肿胀疼痛的双腿之间,似有意似无意地挑逗着他,却见他蓦地大怒,将她的身子反压住,她倒也不惊,呵呵地逸出银铃似的笑声,逗得他心痒难耐。“回谨肃王府你最想要做什么?”
“吃了你。”玄煚恶狠狠地回答,怒目瞪着她惑人的笑容。
“不行!要先祭祖。”
“先吃了你!”他可是不容抗拒的。
“要祭祖!”
“是吗?”
错了,回京的第一件事,是要祭天;感谢老天再次让他们重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