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楼却痛得头皮都快炸了:“快,快……帮我一把……”
另外一只手就去抓肩头的长剑,花挽月忙按住他的手:“不要乱动,小九的剑里有古怪,你硬来只会更难受……”
“那就让我在门板上钉著?”卫明楼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我也不要活了,让人这样的欺负,你索性给我个痛快吧……”
花挽月立时就落了两行泪:“你这是什麽话,你死了,我还能活得成麽?”
一手在他肩上一搭,略略一转,剑刃才从肩骨中脱落下来。卫明楼依著门板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一片:“我为了你,可是连命都快搭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花挽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渍,“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你,只怕你不来了,我只是恨,小九武功那麽厉害,怕你不敢来……”
卫明楼掩住肩膀,花挽月见他手上也是直穿掌心的一道伤口,眼中又是一阵酸涩:“你进屋来,我给你包一下伤。”
卫明楼下意识的往後看去:“他不会跟著我们吧?”
花挽月轻叹:“你呀……真是冤家。”悠悠的攥了他的手。卫明楼只觉入手绵软,不禁心头一荡,微微和抬了眼去看她,她却又低下了头,娇羞豔丽,不可方物。卫明楼凑过去亲她的脸,她用手轻轻的挡住了:“别在这儿,当心让小九看见。”
“他还吃你的醋麽?”
“竟说混话。”花挽月笑著骂了他一句,进到屋里,乱了些棉布出来,一面给他包上伤口,一面轻声说道,“小九肯让你上船,那就是天大的面子了,他没杀你,也不过是顾忌著我……”
“是……”卫明楼拖长了声音,“你是他的好姐姐,可惜他却不把我这个姐夫放在眼里。”
花挽月用指尖轻戳了他一下:“什麽姐夫,那北天廊的都府公子才是他的姐夫。”
卫明楼神色微沈,静默了许久,才轻声说:“你……难道真的打算去嫁他?”
花挽月凄然一笑:“不嫁……又有什麽办法,我们能逃得出小九的手心?就得逃过了,我爹娘又能逃得过花家的家法?何况——这些都不算什麽,你又肯娶我麽?”
卫明楼周身一震,花挽月却把脸容一变,堆了笑意出来:“你要是不来,我恨你一辈子,来了,我心里就永远记著你,到北天廊还有三十多天的路程,这三十天里,我们是夫妻。”
卫明楼仿佛被人用铁棍狠敲了一记,胸口泛著闷热,他浪荡江湖,玩世不恭,哪个女人都是缠著他,哭哭渧渧不肯放手。而花挽月她却是最明白,最通透的,反而让人心酸不已。
“你呆在这船上,只为了我——”花挽月挽了他的手道,“万万不要去招惹小九,他那人是个狗脾气,哄顺了他,什麽事都好说。”
卫明楼终於笑出声:“花狗还是小狼狗?”
花挽月白他一眼:“看你没一句正经话。”
卫明楼揽了她的肩头:“你不是爱我的不正经麽?”
花挽月苦苦的笑了一下,万般滋味,都是自己种下的,愿不得别人,她一手弹灭了灯花,轻声说道:“倒要看看,你有多不正经。”
***
江面上天亮的早,日光映入水中,波纹荡漾,六月份的天,一团团的花簇在岸边,虽然离得远,却仿佛有一种暗香,在空气中飘荡回旋。
卫明楼大的伸了个懒腰,见花九负手立在船头,身姿挺拔,犹如一把穿肠利剑,大好的心情立时就消磨了一半:“我说——”
花九也不回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也不用站在那儿充旗杆吧。”卫明楼是典型记吃不记打的人,肩膀上的伤口还痛得他时不时的抽冷气,人却又已经凑了过去,“现在我可真是你的姐夫了,你下来,咱们俩套套近乎,别老弄出一张冷脸来吓人,你这样将来找不到老婆的。”
花九却真的别过了脸来,他脸色本来就过於苍白,被初晨的日光一映,更显得透明似的,没有一丝血色。
卫明楼也是个绝顶漂亮的男子,但那种漂亮是暧昧的,比起花九,总少了那麽点直透人心的锐利与狠毒。卫明楼被他冷冷的目光瞪视著,不自觉得便蜷起了手脚:“哈,开个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了,人家都叫你小九小九的,你倒底有没有大名?”
花九也不理会,只是瞪视著他,他眼珠一转,打了个哈欠:“好困,回去睡觉了。”
花九却一把揪住了他身後的衣领:“混蛋!”
飞起一脚将他踢进了角落处,卫明楼忙用双手挡住脸:“你好好的,又要动手,就算你武功厉害些,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花九指住他鼻尖:“你有没有替她想过?”
“谁?”卫明楼慢慢的浮起了一抹笑,“她情愿的嘛……”
花九凝视著他,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是另外一种叫不上名堂来的物种:“你让她怎麽向北天廊都府交待?“
卫明楼却份外的新鲜,听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趣事似的:“你居然懂这个,不得了,我以为你只会抱著你的剑睡觉呢……”
花九不等他说完,左右开弓赏了他两记耳光,一脚踹倒了他,他拼命往前爬了两步,却哪躲得过花九的拳脚,劈头盖脸的打下来,他哀声惨叫,花挽月听见动静,急忙披了衣服赶出来:“小九,你想打死他?索性先杀了我吧!”
花九眼帘一抬,盯在她脸上:“恬不知耻!”
花挽月全身一震,摇晃了几下,用手撑住了船壁:“我不知道羞耻?小九,你说的好,说的好!”她俯身拽起了卫明楼,“我喜欢他,你们不允我嫁,要我去嫁什麽都府公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花家,连儿女都可以卖,到底是谁不知耻?”
卫明楼躲在花挽月身後,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就是嘛,明明是你们棒打鸳鸯。”
花九冷眼看著这两个人,忽然觉得十分厌倦,他不懂人心,仿佛比最高深的武功秘籍更不可测,何况人人都似有自己的打算,他又何苦去替别人抱不平?
花挽月瞄著他身影转过了船舱,这才狠戳了卫明楼一下:“告诉你不要去惹他的。”
卫明楼脸肿了半寸多高,用手掩住了,有些委屈:“我哪有惹他,说著说著他就上来打人,我看在你是他姐姐的份上,怎麽好跟他计较……”
“少嘴硬了。”花挽月白他一眼,“换你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还与他计较,你拿什麽计较?不过也不奇怪,小九的剑法怕是天底下已经没有人能与他比肩了,他年纪这样小,才十七岁,张狂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你只会护著他,我被他打成这样……”卫明楼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你与他拼命啊,我又没拦著你。”花挽月转身欲走,卫明楼急忙拖住她衣袖。
“怎麽说著说著就恼了……”他就势自身後搂了她的腰,“姐弟两一个脾气……”
花挽月轻笑一声:“有人说小九比我好看呢……”
“可惜太凶了……”
第二章
一直拖到晌午时候才开饭,四处都看不到花九的人影,花挽月就差了小丫头去找,卫明楼压低了声音,凑到花挽月身前:“他不是看我们俩个亲亲热热,一时伤心就扎到江里去了吧。”
花挽月夹了颗花生米塞进他嘴里:“小九要是伤心,决不会往江里扎,他的性子,是先宰了你再来宰我,明白麽?所你千万不要盼著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