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我在窗帘后面见到的影子是谁的了。这是她……那个恶魔般的女人的。她知道那个小日记本还在——就是我在艾丽斯的上衣口袋里发现的那本——便到处寻找,因为她知道那能提供给人们一些细小的线索,从而导致阴谋的败露。
我意识到她并不爱阿尔文,她以她的和蔼可亲的态度欺骗了我们所有的人。我知道她不可能爱任何人。她利用阿尔文,正如她利用别人一样,也正如她将要利用康南一样。
她爱的是这座府邸。
在神志恍惚的时刻,我在脑海中勾画出这样的画面:她从威德登山庄的窗口向小海湾这方极目远眺——垂涎一座府邸,那贪婪的样子与男人垂涎女人,或女人垂涎男人一般无二。
「艾丽斯,」我说,「艾丽斯,我们都是她的牺牲品呀……我和你都是如此呀。」
我想象艾丽斯对我说话……告诉我在杰弗里乘火车去伦敦那天,塞莱斯蒂尼如何来到这个家,告诉她在小礼拜堂的重大发现。
我看到艾丽斯……面色苍白、容貌美丽、弱不禁风的艾丽斯对于这个发现高兴地喊叫起来,向死亡迈出了那致命的几步。
但是,我听到的不是艾丽斯的声音。它是我自己的。
然而,我还是以为她和我在一块儿。我想的是我终于找到了她,我们相濡以沫,因为我等待着与她一道儿走进那阴暗的世界,从她被塞莱斯蒂尼带进圣体遥拜窗时起,那个世界就一直是她的。
我的眼前有眩目的光。我被人抱着。
我说:「那么我是死了,艾丽斯?」
一个声音回答道:「我的亲爱的……我的亲爱的……你得救了。」
这是康南的声音,是他的双臂在搂着我。
「那么死亡中还会做梦吗,艾丽斯?」我问。
我意识一个声音在悄悄耳语:「我最亲爱的……噢,我最亲爱的……」然后,我被放到床上,许多人站在我周围。
这时,我看到一片光在几乎全白的头发上闪动。
「艾丽斯,有一个天使。」
于是,这个天使回答道:「是吉利。是吉利把他们带给你的,吉利守候着,吉利看见了……」
太奇怪了,是吉利把我带回这个现实世界的。我知道我并没有死,某种奇迹出现了;我感到实在的是康南的手擘在搂着我,我所听到的是康南的声音。
我在自己的卧室里,从它的窗户我可以看到草坪和棕榈树,看到曾经是艾丽斯的房间,在她的房间的窗帘上,我曾经看到谋杀她的凶手的影子,那凶手又企图谋杀我。
我心悸地大喊起来。不过康南在我的旁边。
我听到他那温柔、抚慰、亲切的声音:没关系了,我的爱人……我唯一的爱人。我在这儿……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尾声
这是我给我的曾孙们说的故事。他们听过许多次了,不过有些人总是百听不厌。
他们一次又一次提出要求。他们在公园里玩耍,在林间游戏,他们从南面的花园里给我带来花朵——送给一位老妪的礼物。这老妪总是能够以她如何嫁给他们的曾祖父的故事来使他们陶醉。
对于我来说,这故事清晰得就象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我刚来到的这座府邸的情景,我与已故的艾丽斯在黑暗中度过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之前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记忆忧新。
康南以后的岁月是风波迭起。我料想过,我和康南两人的秉性都太刚强,因此不可能终生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不过在这些岁月里,我觉得生活得很充实,一个人还能有什么更多的企求呢?
现在,他象我一样,老态龙钟了。从我们在梅林教堂结婚以来,又增添了三个康南——我们的儿了、孙子和曾孙。我高兴的是我能给康南生儿育女。我们共有五男五女,他们现在也都是儿孙满堂了。
当孩子们听到我的故事时,他们喜欢核对所有的细节。他们老是爱寻根究柢。
人们为什么会相信死在火车上的那个女人是艾丽斯呢?是由于她戴的项链盒。是塞莱斯蒂尼认出这个金属小盒的,她说那是她送给艾丽斯的。但是,她当然是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个小盒的。
当彼得第一次主动地把杰辛思那匹母马送给我的时候,她极力主张我应当接受——我猜想,因为她怕康南很可能对我感兴趣,因此她乐意促进我和彼得之间的友谊。也就是她,后来发现峭壁上有松动的砾石,便藏匿在那里等着我,想杀死我或将我致残。
她是给特雷斯林夫人的一封封匿名信的泡制者,又是检察员,对托马斯先生之死的种种疑点加以评论。她相信,如果恶意中伤声势够大的话,那么,康南和特雷斯林夫人的婚姻在多年内都将是不可能的。她作出这种判断,并不知道康南对我的感情;因此,她在得知我答应与他结婚时,便立即策划除掉我。她在峭壁小道上谋杀未遂,因此,就诱使我重蹈艾丽斯的复辙。那天,彼得启程去澳大利亚的机会使她下了决心实施这个计谋。全家的人都知道彼得对我的态度是轻佻的,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我一定与他私奔了。
是塞莱斯蒂尼把钻石手镯放到詹森小姐的房间,因为这位家庭女教师对这个家的了解甚多,这就必然要导致识破圣体遥拜窗和艾丽斯之死的真相。于是,她煽起特雷斯林夫人对这位年轻俊美的家庭女教师的炉火,因为她早已洞察特雷斯林夫人是个存心报复的女人,一有机会,便会对詹森小姐倾泻怨恨。
她爱上了——热恋上梅林山庄,她想嫁给康南,仅仅是因为这样她就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发现了圣体遥拜窗之后,她一直严守秘密,伺机谋杀艾丽斯。她了解艾丽斯和她哥哥杰弗里之间的爱情,她知道阿尔文是杰弗里的孩子。 这是很容易谋划出来的,因为她一直在等待时机。如果制造艾丽斯和杰弗里乘火车出走的假象难以办到的话,她便会以别的什么方式除掉她,正如她打算通过杰辛思除掉我一样。
但是她没有估计到吉利。谁会想到一个可怜的、头脑简单的孩子在挫败这一凶残的阴谋中竟能起到如此巨大的作用呢?吉利曾经爱着艾丽斯,就象后来爱着我那样。吉利一直以为艾丽斯在这个宅子里,因为艾丽斯养成了临睡前向阿尔文道晚安的习惯;她出去赴宴时也是这样做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吉利不相信这一次她会忘记。因此她总以为艾丽斯绝对没有离开过这座房子,一直不断地寻找她。我在窥视孔里见到的正是吉利的脸。吉利对这个宅子的所有窥视孔都很熟悉,常常从这些窥视孔里往外看,因为她老是在寻觅艾丽斯。
因此,她在日光浴室里见到了我和塞莱斯蒂尼走进大厅。我想象她穿过房间,到房间的另一端的窥视孔来观望,因此她见到我们进入小礼拜堂。我们过了圣体遥拜窗,不过小礼拜堂的另一面从日光浴室的窥视孔不容易看到,吉利这时立即飞快地跑到詹森小姐的房间,在那里,从窥视孔她可以把圣体遥拜窗看得一清二楚。她恰好及时地看到我们从那里消失了,一直在等待我们出来。她一等再等,因为塞莱斯蒂尼自然是从通院子的门出去,然后偷偷溜走的。所以,塞莱斯蒂尼便认为,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谁见到她进入这个宅子,她可以装出根本没有来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