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了她,理解到这是一个圆通的方式,好让我知道,作为一个家庭女教师,我绝不要指望混为家庭的一个成员。
我们穿过餐室,到又一段楼梯口,上了楼梯,来到一个似乎更加深入宅子内部的起居室。墙壁上蒙有精美绝伦的花毯,椅背和椅垫也以同样的方式装饰着。我可以看出家具极为古色古香,闪烁着蜂蜡和松脂的光泽,这一切反映了波尔格雷太太的精心管理。
「这是潘趣酒室,」她解释道,「长期以来一直这么叫的,因为全家人就在这儿喝潘趣酒。我们仍然保留着府里的老规矩。」
在这间屋子的尽头一另一段楼梯;没有门通向楼梯,只有一个沉甸甸的锦缎帘子挂在那里。波尔格雷太太把它拉到一边,我们上了楼梯,来到画廊。画廊的墙上悬挂着一排人物肖像。我将每张肖像飞快地扫了一眼,想知道康南·特里梅林的像是否也在里面;但是,我一眼就看出画面上的人没有一个是穿着现代服装的,因此,我估计,他的画像还没有跻于他的祖辈行列。
有几扇门从画廊通出去,我们很快沿着画廊来到尽头的一道门前。当我们穿门而过时,我发现我们来到了宅子的另一翼。我想,这大概是仆人们的住处,因为先前的那种宏伟气派不复存在了。
「这儿,」波尔格雷太太说道,「是你的住所。在这条走廊的尽头会看到楼梯。你的房间就在上面。不过,还是先到我的起居室来喝茶吧。我一听到乔·塔珀蒂的声音,就叫戴茜准备好茶,所以现在不用等多久了。」
「我恐怕还要有一段时间才会熟悉这个宅子的路哩。」我说。
「你不要花多长时间就会熟悉的。不过,你出去的时候,别走我带你上来的路。你要走另外一道门;在你打开行李、休息一会儿之后,我就指给你看。」
「你太好了。」
「是啊,我实在想让你快快乐乐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常说,阿尔文小姐需要管束。我怎么可能顾到她呢,我的事情真太多了!如果让阿尔文小姐来占用我的时间,那这个地方就要折腾得乱七八糟了。不,她需要的是一位明白事理的家庭女教师,似乎,他们很不容易雇到这样儿的。可不是吗,小姐,要是你让我们看到你能照看好这个孩子,那你就太受欢迎了。」
「我估计在我之前已经有好几位了,」她看上去面色有点发白,于是我很快接着说道,「请过别的几位家庭女教师了。」
「噢,是的。不太好,她们都是这样。詹森小姐最好,不过似乎她有些毛病。你完全能使我非常惊奇。可是她大大欺骗了我!」看起来波尔格雷太太仿佛认为任何能够那样做的人,都一定很精明。「说实在的,我猜想,正象他们说的那样,知人知面难知心。当那件事传出来的时候,塞莱斯蒂尼小姐感到心烦意乱。」
「塞莱斯蒂尼小姐?」
「威德登山庄的姑娘。塞莱斯蒂尼小姐常来这里。她是一个安静的姑娘,爱这个地方,如果我稍微移动一件家具,她就会发觉。那就是她和詹森小姐相处和睦的原因。你瞧,两个人都对古屋感兴趣。多么可惜!多么令人吃惊!你会遇上她的,就象我说的那样,几乎没有一天她不来这儿。我们之中一些人认为……噢,天哪!好象我的话说得太多,要出格了,啊,你正等着喝茶哩。」
她猛地推开门,我们就象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到处弥漫着的古老氛氛消失殆尽。这是一个只与现代相谐调、而不合于其它时代情调的房间。我意识到这证实了我对波尔格雷太太的看法。房间里,椅背上蒙着套子;角落里有古董架子,架子上满是瓷器摆设,其中包括一只玻璃拖鞋、一头金猪和一只题有「韦斯顿之赠品」字样的杯子。在这个满是家具的房间里要走动一下几乎都是不可能的。甚至在壁炉台上,德累斯顿的牧羊姑娘也象在与大理石的安琪儿争夺一席之地。还有一座滴答滴答作响的稳重的镀金钟。仿佛到处都是椅子、小几。室内的陈设告诉我波尔格雷太太是一个有强烈个性的女人,这个女人尊重她认为理所当然是正确的事物。
还有,我感到这个房间有一种令人欣慰的正常气氛,正和我对这个女人持有的看法一样。
她望着大桌子,不耐烦地啧了啧嘴;然后走到铃绳边拉了拉绳子。只过了几分钟,便走来一个有着秀美而机灵的眸子的黑发姑娘,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银茶壶、一盏酒精灯,以及碟子、茶杯、牛奶和糖。
「也到时间了,」波尔格雷太太说,「东西放在这儿吧,戴茜。」
戴茜望了我一眼,几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皮。我并不想冒犯波尔格雷太太,因此装作没有注意。
这时波尔格雷太太说道:「这是戴茜,小姐。你发现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告诉她好了。」
「谢谢你,波尔格雷太太;谢谢你,戴茜。」
她们两人看上去都有几分吃惊。接着,戴茜行了个小小的屈膝礼,对于行这种礼,她仿佛有点害臊,然后走了出去。
「现在……」波尔格雷太太咕哝了一声,点燃了酒精灯。
我见她打开橱子,取出放在盘子上的茶筒。
「晚餐,」她接着说,「八点开始。你的晚餐将会送到房间。可是我想你一定需要一点兴奋剂。那么,在你喝了茶、看了房间之后,我就引你去见阿尔文小姐。」
「她这时在做什么呢?」
波尔格雷太太皱了皱眉头。「她这时总是独自在哪里玩。她一个人走开了。主人不喜欢这一点。这就是他急于给她找个家庭女教师的原因了,你瞧。」
我开始明白了。现在我可以断定阿尔文将是个难以管教的孩子。
波尔格雷太太取出一点茶末放进茶壶里,那茶末象金粉一般,然后她向壶里冲进开水。
「她喜欢不喜欢你,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气。」波尔格雷太太继续说,「她简直叫人不理解。这里的人,有些她很喜欢,有些她不喜欢。她特别爱詹森小姐。」波尔格雷太太伤心地说,「可惜,她有她的习惯。」
她在壶里搅拌着茶,盖上暖套,又问我:「加牛奶吗?加糖吗?」
「好的,请来一点。」我说。
「我总是这么说。」她说道,认为我需要安慰,「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杯好茶了。」
我们边喝茶,边吃饼干。饼干是波尔格雷太太从她放在柜中的饼干筒里取出来。我估计,此刻我们在一起端坐的时候,主人康南·特里梅林不在家。
「他在西边很远的地方有一份财产,」波尔格雷太太告诉我,「在彭赞斯地区。」她在象这样轻松的时候,说话中所带的土语就更明显。「他总是经常去看看那里的情况。这份财产是他的妻子遗留给他的。现在他是彭德尔顿家族的一员了。他们是从彭赞斯地区来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她看上去略微有点吃惊,我明白了,我的问话冒犯了她,因为她带着傲慢的口气说道:「他有空的时候就回来。」
可以看出,如果要让她对我有良好的看法,我就得严格地按照常规办事;大概,一个家庭女教师提一些有关主人行踪方面的问题是不合礼仪的。波尔格雷太太谈到他是无可非议的,因为她是个享有特权的人。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必须尽快使自己适应新的地位。